“赵主任,到……到办公室有什么事情呀?”那个女青年睁大眼睛问着赵晓燕。
“我怎么能知道?”赵晓燕笑了一下。“我也只是一个跑腿的。不过,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人家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我估计他们也就是做些调查吧。”
这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那个看火工胆子大,他把头上的帽子往正扶了扶,又把身上穿着的工作服往展揪了揪,用力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就大步走出去,推开了刘春江办公室的门。
这个看火工走进去一看,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端坐在正中央的,刚才还到他们那里工段视察的女领导严秋萍,另外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干部,他们两个都坐在同一个方向。
“请坐吧。”那个小干部给他端过来一杯水。摆在了他的旁边。
中间坐着的那个女领导,也就是严秋萍开口说话了。她说话的声音很柔和,看样子也很和蔼样子:
“师傅,您叫什么名字啊?来这里上班多少年了?做什么工作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一个月工资是多少啊?”
严秋萍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常年不见的老乡,随便拉起了家常一样。
看火工一一回答着,女领导一边听着,一边对照着花名册上面的信息,仔细地看着。
看火工一边回答,一边喝着茶水,随着这些问话,他刚才的紧张的心情也逐步放松了。
坐在一边的那个年轻的小干部,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一边听着,一边用钢笔刷刷刷地在上面记着。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
严秋萍询问完了之后,笑着站起来,和那个看火工握了握手,说道:
“好了,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谢谢您了。再见。”
看火工如获重负,赶紧走出了办公室,又回到了会议室,他冲着那个化验室的女工一摆手,笑着叫道:
“玲子,该你过堂了。”
那个叫玲子的化验室女工,两个眉毛扬了起来:
“老高,你这么快就完了?”
“你才完了呢!”看火工老高假装生气地反驳了一句,说道:
“快进去吧。里面的人正等着你呢,早进早出,过一会儿,你也就完了。”老高一点儿亏也不吃。
“他们都问了你一些什么问题?”玲子顾不上和他耍贫嘴,她忐忑地问着老高。
老高看了一眼正在一边坐着看报纸的赵晓燕,神秘地说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玲子犹豫了片刻,便把头发捋了捋,稳了稳心神,走了进去。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了。
之后,玲子也出来了。她回到了会议室,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对赵晓燕说道:
“赵主任,里面的那个领导,让我告诉你,再把这两个人叫过来问问。”
赵晓燕凝神一看那个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黄业其;柳莺莺。
这时候,严秋萍也走出来了,她看着站在走廊的赵晓燕,问道:
“请问,你们这里厕所在哪里?”
赵晓燕抱歉地说了一句: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这两天厕所坏了,正在维修呢。您不行先到外面的那个厕所吧……”说着,她赶紧领着她走出办公室,然后用手一指:
“您看,就在那里。要不然,我领着您去吧?”
严秋萍看了看,一条踩开的小路,直通着远处的一个房子,那就是厕所。在这条小路的两边,是长着高高的,而且快要成熟了的玉米庄稼地。
严秋萍笑了一下,“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是赶紧去把那两个人叫来就行了。”说完,匆匆就往厕所走去。
正当她走到离厕所还有五六米远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旁边的玉米地里哗啦啦一响,从里面“蹭”地闪出一个人影…...
严秋萍冷不防被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吓了一跳。
她定睛一看:
“妈呀……”
严秋萍大叫了一声,顿时被眼前的一张面孔吓得魂飞魄散,灵魂出窍,她浑身一哆嗦,刹那间瘫软在了地上:
只见面前黑森森地站着的这个人,正把头上戴着的一个草帽和一块黑纱摘下来,擦着脸上的汗……
严秋萍的一颗心,像是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一样,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令她惊恐的万分的是,面前的这个人,正面目狰狞地朝着她裂开了大嘴,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你……你要干什么?”
严秋萍浑身就像筛了糠一样,止不住地哆嗦着,她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后退缩着:
“对不起……”
那个人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就把黑纱和草帽胡乱地扣到了自己的头顶上,之后,两个手比划着,似乎是想要表达着什么,并且口中咿咿呀呀地解释着什么……
严秋萍的一颗心狂跳着,好半天,她才弄明白,这个人刚才向她说的话,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现在,严秋萍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人的脸上,大概是被大火烧伤了,现在,已经毁了容了。
那个人把黑纱和草帽又往正扶了扶,之后,朝她连着点了点头,显然是向她表示歉意,然后,还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意思是要把她拉起来。
严秋萍咽了一口唾沫,定了定心神,这才怯怯地把手伸给了他。
那个戴草帽的人把她扶起来之后,又向她点了点头,一转身,随手从旁边的玉米庄稼里,掰了几根长的十分饱满的长玉米,递给了她。
严秋萍惊魂未定,她这时候已经有些蒙了,先是向他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等她接过了玉米之后,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合适,赶紧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钱,递给了他。
那个蒙面人连连摆了摆手,随即一转身,消失在玉米庄稼中。
严秋萍抱着那几根玉米,过了好半天,提到嗓子眼的这颗心,才落在了肚子里。
去完了厕所,严秋萍赶紧从地上捡起刚才放在地上的那几根玉米棒子,像是要逃离什么一样,一路小跑着,往办公室跑。
这时,刘春江和薛柯枚正从化验室往办公室走。严秋萍见到了他俩,赶紧把玉米往刘春江的手里一放,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有些狼狈,她不好意思地朝他俩笑了笑,然后扭头看了一下周围,见没有别人,这才低声说道:
“刚才,刚才去厕所,在……在玉米地里,没防住遇到了……遇到了……”
刘春江和薛柯枚还没有等她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就笑了起来,接着,刘春江说道:
“你一定是遇到了那个头顶上带着草帽,脸上蒙着一块黑纱的那个人了吧?不要怕,他可是一个好人,他救过薛柯枚,只不过是是个哑巴,说话又说不清,脸上也被受过烧伤……你不要怕……”
“哦,他是个哑巴,我说呢……”严秋萍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咦,不对,这个哑巴咬字还是挺清楚的,我好像刚才听他说了一句什么话,对了,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薛柯枚笑了:
“严处长,你一定是被他吓蒙了,是心理作用。等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呆久了,才能半懂不懂的听懂他说的一些话。我直到现在,对他说的那些话,也还是连猜带蒙的,听懂一句,听不懂一句的,你怎么会一下子能听懂他说的那些话呢……”
严秋萍被薛柯枚这么一说,自己也不敢肯定了,她刚才是不是真的听清楚了那个蒙面人说的那句话了。
这时,赵晓燕已经把黄业其找来了,同时,后面还跟着一个抱着孩子的柳莺莺,她刚才是到宿舍里去了。
去年,在省城的医院,柳莺莺和严秋萍在陪侍刘春江的时候,她们曾经见过面。此时,两个人一见面,不由得走过去,相互问候着。
严秋萍看着柳莺莺怀里抱着的刚刚几个月大的孩子,也很喜欢,她逗了一下,说道:
“来,让阿姨抱抱……”说着,一把接过了孩子。
刘春江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孩子,细心的薛柯枚,发现他两眼有些发直,顿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揪了一把刘春江,说了一句:
“春江,走,陪我到办公室看看这个数据是怎么回事?”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走了。
刘春江知道,薛柯枚这是怕他看到柳莺莺的孩子,联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所以,她才硬是把自己给拉走了。
想到这里,刘春江的心头,不由得泛起了一种酸酸的感觉。
中午,刘春江和王雪飞等人,在食堂里陪着严秋萍和田平才等几个人吃饭。严秋萍特意让食堂的师傅把她拿的那几根玉米给煮熟了,她一边啃着玉米,一边笑着说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玉米了。”
刘春江笑着把话接了过来,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吃玉米,那好说,你走的时候,我就给你多带上一些,我们这里别的没有,玉米倒是不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