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冷主持拍卖,称得上驾轻就熟,起码很会活跃气氛。
这里卖得东西更是奇特,外面别说买,连想都想不到。
诸如一件信物,一处地址,几条消息,甚至帮会转手。
不懂的自然云里雾里。
好在身边都有侍从耐心讲解,点明关窍。
比如那个转手的帮会本身不值一提,可是掌握了十五个城陵矶的泊位。
奈何前段时间后台倒台,无数饿狼正虎视眈眈,只等扑上来狼吞虎咽。
这十五个泊位价值连城。
如果不是实在无力自保,谁也舍不得卖掉下金蛋的母鸡。
玉洁认为颉跌公的门客,肯定会对城陵矶的泊位感兴趣。
岂知风沙无动于衷。
玉洁费尽口舌,人家依旧不为所动,不免急了,眼眶都急红了。
这里,她这样的侍从很多,除非客人点名,否则排到谁就是谁。
要么自己掏钱选定某个客人,两人以上就竞价。
颉跌茶号的客人,所有人都盯上了,她花费巨大,才抢到手里。
要是人家一毛不拔,她将欲哭无泪。
风沙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买什么,我瞧好了。放心,不会让你白忙一场。”
玉洁一来就列出了今次拍卖什么,规矩也都讲清楚了。
那就是只要出了价,就要十抽一,不管最后到手没有。
理由冠冕堂皇,防止恶意抬价。
这笔钱,随侍的侍从可以抽成。
玉洁暗松口气,心道算你小子识相。
客人畏惧这里权势和背景,通常不敢一毛不拔。
这小子一直无动于衷,她以为是个例外,没想到还是知道怕。
忽一转念,嫣然道:“明白了,公子是不是也瞧上苏行首了?”
风沙道:“也?”
“苏行首幼年成名,试花初啼便名噪岳州,十三梳栊,先后两任刺史为之倾倒,一直只卖艺不卖身,多少人欲求春宵一度而不得。”
玉洁掩唇娇笑道:“近来为风驰柜坊代言,还被巡防署看重,大家更没指望了,这次还是苏行首头次答应竞卖私宴,谁不想见见刺史大人才得曾欣赏的私房风光?”
苏冷的后台一直很硬,整个岳州都知道她是先后两任刺史的禁脔。
谁敢碰刺史的女人?
也就只能远远看着,梦里想想,谁都知道怎么都轮不到自己亵玩。
这次居然会来这里挂牌,大家知道后都很惊讶。
私下里没少讨论,猜测上面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风沙笑笑不语。
只要他想,可以让苏冷给他唱到失声、跳到虚脱,而且一文钱都不用花。
玉洁看不见面具下的神情,继续道:“这里一天三场,平常一场顶多一二十人,再看看现在,满坑满谷,当然都是冲苏行首来的,公子想得偿所愿,恐怕不容易。”
本以为颉跌公的门客是来干正事的,没想到还是冲美色。
早知道这小子是冲着苏冷来的,她何必费那么多口舌嘛!
风沙笑道:“应该也不算太难。”
虽然他身上没钱,也不打算花钱,但是并不妨碍他想买。
这话落到玉洁耳中,立时认定这位陈公子之所以自信满满,显然打算花费巨款。
立时兴奋起来,整个认都腻到了风沙身上,撒娇挑逗,似乎想勾起风沙的欲望。
这会儿火气蓄得越足,等下花钱就会越狠。
……
与此同时,那里的内院。
小水声称很快就能送给李探微一份顶好的礼物。
李探微不耐烦他卖关子,冷冷刺了一句。
小水扛不住,只好说了,礼物正是苏冷。
李探微怦然心动。
苏冷的确很漂亮,尤其歌喉极其出众,世所罕见。
要说不心动是假话。
可是,苏冷的后台摆明是风沙,他又在追求潘兰容,暂时还顾不上。
“我听说苏冷跟潘兰容私交甚好。”
李探微沉吟道:“要是我真的跟她有点什么,她转头去跟潘兰容说,怎么办?”
“爷尽管放心,要不了几天,苏冷就会对您千依百顺。”
小水压低嗓音道:“以她跟六小姐的交情,六小姐不会提防她,可以敲敲边鼓,甚至,嘿,反正爷想让她干什么都可以,小人保证她绝不敢说半个不字。”
李探微的眼睛亮堂起来。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就算通过苏冷跟潘兰容来个生米煮成熟饭,那也可以全部推给苏冷嘛!
“不敢瞒爷,自从小人得知爷钟情潘六小姐,从此就留上了心。看在爷的面上,潘家人自然是不能动的。”
小水谄媚道:“可是与六小姐交好的那几个名妓名伶,小人可拿捏的差不多了。只要她身边交好的闺蜜都对爷言听计从,爷还愁得不到六小姐的芳心吗?”
李探微斜眼道:“你小子还真是够阴的啊!”
小水脸色唰得一白,以为自己马屁拍马腿上了。
岂知李探微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我挺喜欢。”
……
时间过得飞快,拍卖很快就等到了压轴。
其实苏冷只是答应共进晚餐,还有私房歌舞。
至于能否春宵一度,苏冷当然不可能明着说。
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否则苏冷肯定不会拒绝。
玉洁早就铺好笔墨纸砚,就等风沙报个数。
这属于盲拍,每个人都有三次改价的机会。
所以不是值多少钱的问题,是你舍得出多少钱的问题。
风沙早就考虑好了,笑道:“苏行首不是有三千金花之名吗!那就三千金吧!”
玉洁愣是没握住笔,啪嗒一声掉到纸上,绽开一朵朵大小不一的墨花。
苏冷为武平舰队筹募军资而巡演。
每场募得两三千万钱,兑成黄金约莫三千金。
可是,一场巡演成百上千人参加。
豪客不在少数,加一起才这么多。
仅仅为一晌欢愉,就拿出三千金?
风沙催促道:“愣什么,快写啊!”
玉洁脸上写满不信,实际上是个人都不会信,干笑道:“三千金并非小数,啊!妾身不是怀疑公子拿不出来,只是还请公子三思,切莫一时冲动。”
这钱已经多到她不敢赚了,别说她不敢,相信上面也不敢赚。
她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报个大数,其实就是不想出钱。
风沙道:“你照写就是,我人在你们这里,还怕我赖账不成?”
玉洁定定看他几眼,心道你舍得死,我当然舍得埋,问道:“我这就写了?”
她认定风沙在耍手段,心里冷笑不已。
风沙看穿她心中所想,不甚在意,随意点点头。
玉洁笑了笑,提笔一蹴而就,起身让风沙稍等,跑去池塘对面交报价。
过不一会儿,她又匆匆回来,说苏行首有请,请风沙去池塘对面想见。
风沙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恐怕并不是苏冷要见他,是这里的管事要见他,打着苏冷的名义罢了。
两人穿过在池塘腰部警戒的鬼面卫士,玉洁将风沙引到一间精舍门外。
进去之后,没发现旁人,还真是苏冷,且只有苏冷一人。
正坐在桌边,俏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好像透着些同情。
什么女人一晚上价值三千金?
反正苏冷知道自己绝对不值。
这人要么疯了,要么就是打算耍赖。
而在这里,哪一种都不会有好下场。
风沙转动脑袋,在一副挂画的旁边发现了一扇大斜灵窗。
看着是个一人高的落地立柜。
透过斜灵就可以从那边看清楚这边,这边却看不见那边。
如果不了解,根本就察觉不到有人在窥视。
现在那里就有人正在窥视。
风沙撇撇嘴,施施然去苏冷旁边坐下,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把手伸来,我给你写个地方,只管去要钱好了,保证一两都不会少你。”
自打他发声,苏冷整个人就僵了,神情好像冻在脸上,眼神更是呆滞凝固。
风沙见她不动,笑道:“怎么,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话说得轻描澹写,苏冷听了之后宛如春风化冻,娇躯肉眼可见地软下。
咣当一响,凳子坐翻了,跪趴到地上,用力撑了好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她穿得本来就很轻薄,双手又胡乱撑地,难免压到薄纱上。
再挺身一扯……
顿时,满园春色关不住。
苏冷心慌意乱,毫无所觉,见面具眼孔盯着自己,胆颤心惊。
不顾自己还没爬起来,拼命探出双掌。
风沙拿食指在她掌心写下“逸园”两字,笑道:“看清楚了?”
苏冷一直睁大美目看着,不敢漏掉一笔一划,闻言使劲点头。
风沙笑道:“你觉得要得来吗?”
苏冷都木了,只知道继续点头。
风沙歪头道:“你没长嘴吗?”
苏冷哆嗦一下,带着哭腔,颤声道:“要得来,要得来。”
风少写下逸园的意思很明显,这三千金要她自己拿出来。
虽然是风少买她一晚上,却要她自己花钱。
她既不敢不卖,又不敢不花。
风沙拍拍屁股起身道:“你我这就算是两清了,以后不要说认识我,告辞。”
苏冷心知这时再不说话,以后就再也说不上话了,扑上来抓住风沙裤腿,哭道:“冷儿是被人逼的……”
风沙有些意外,皱眉道:“谁逼你?”
除了绘影、林羊羊和江离离,他不认为岳州还有谁能让苏冷如此作践自己。
既然跟他的人有关,那他就得管了。
苏冷蜷跪在风沙脚边,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说了。
起因是苏冷一直张罗着替小竹卖助兴之药。
找了不少姐妹帮忙。
结果不久前,有个岳家子弟服药后死在床上。
服侍此人的是暖香阁的头牌之一。
与苏冷素来较好,哀求苏冷救命。
苏冷居然稀里湖涂地帮着人毁尸灭迹。
甚至亲自证明这个岳家子弟清晨离开。
岳家没怀疑苏冷,起码苏冷认为没有。
过了几天,却有个人找上门要挟苏冷。
正是这里的主事,之前揽着苏冷出场的那个黑袍蒙面人。
而苏冷的那个姐妹居然是人家的证人。
苏冷至今都不知道那个家伙姓甚名谁。
甚至连人家的脸都没有见过。
风沙越听脸色越黑,“你多少也算经过些世面,看不出这是仙人跳么?”
苏冷那个姐妹摆明是个套。
开头一步踏错,此后步步踏错。
丁点小事,变成了天大的把柄。
然后在人家地设计下一步一步踏入深渊。
最终无法自拔,只能任凭人家随意摆布。
苏冷抹着眼泪,怯怯道:“冷儿看她吓得六神无主,拼命哀求救命,一时心软,何况她给客人用的药是潘家医馆的。当时就想着不能把六小姐牵扯进去,所以……”
风沙面具下的脸色柔和起来。
既然是为了保护小竹,那就可以理解了。
目光好似不经意地扫过了斜灵窗的立柜。
苏冷显然并不知道这里有人偷窥,否则不会连一点暗示都没有。
更不会把事情交代得这么清楚。
忽一转念,想到青鸾,难道跟苏冷情况类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