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授意夏冬松口,暗示杨夫人可以送个女人讨“风少”的欢心,结果就这么点小事,硬是弄出了岔子。
杨魏氏非常恼火,她都打算送女儿了,甚至打算连自己一块儿送,结果下面人画蛇添足,当街强抢民女。
强抢民女就算了,居然把马玉怜的侄女给抢来了,还当成礼物送给“风少”。
这让她到哪儿说理去?
所以,她对柯秋这个始作俑者恨得牙根痒痒,加上认为王艳与珂海的关系不一般,于是在酒席上义正言辞地表态,柯家罪大恶极,不铲除不足以平民愤云云。
当场便让心腹赶去抽调一队衙役和一队乡兵听候命令,随时可以抄了柯家。
马玉怜和初云根本不关注王艳,更不知道王艳与柯家的恩怨,单纯把这视作杨魏氏的致歉,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知会珂海押着柯秋先行回城,查抄柯家。
王艳自然跟着珂海走,不过此女上不了席面,甚至连名字都上不了。
整场酒席,从头到尾就没人提起她这个人,都是谈论珂海如何如何。
还有一个人,人在酒席,却也无人关注,顶多客气几句,那就是陈风。
无论陈风也好,王艳也罢,明面上仅是马玉怜侄儿侄女的附随,杨魏氏确实很关注,但是场面上当然只在意马珂润和珂海,绝对不会对两人的朋友过于热情。
风沙乐得清静,同时近距离观察杨魏氏。
他想放长线钓大鱼,把杨朱背后的四灵高层钓出来,暂时并不想把人逼上绝路。
所以,“风少”给了杨魏氏讨好的机会,就差明码标价了。
结果这女人居然还能把事情给办砸,他也是无语了。
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些怀疑。就这种水准,能够在陈许二州一手遮天?
席上,最高兴的人是马珂润。以现在的情况,主人只能跟她扮成情侣,也真的扮成了情侣,难得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主人亲昵,她显得十分兴奋。
笑靥如花,还是三月的桃花。
挨在旁边何止热情,简直殷勤,是个人都看得出这是女追男。
杨魏氏嘴上不说,瞧在眼里。
马玉怜十分吃味,但是她更乐见主人身边多一个闽女,何况马珂润乃是闽国宗室女,所以强行按下醋意,甚至有意无意地给两人创造机会。
马珂润本想提提那些押送骑士对她污言秽语,以及荷姑她威胁坐冰凳的事。
想了想又觉得这可能会让主人认为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因此忍下不说。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放过他们,趁着离席更衣的空档,冷言冷语地刺了荷姑几句,说听说北方冬季有冰雕很好看,不知道阳翟这边有没有。
荷姑当时脸就白了,整个人也僵了,真仿佛冰雕一样。
马珂润这才冷冷一笑:“如果不想做冰雕,也可以做做冰雕的人。”拂袖而去。
暗示这么明显,荷姑再听不懂就成傻子了,呆站少许,脸色逐渐冷厉,大声招来手下,吩咐他们将那一众骑士全部扔进冰窖里坐冰凳,直到坐成冰雕为止。
晚宴过后,杨魏氏再三挽留,夏冬扮成的风少还是坚持离开。
杨魏氏本来想让杨菲上“风少”的马车,奈何杨菲死活不同意,她担心强迫女儿反而坏事,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杨菲陪同马珂润和陈风回城。
马玉怜顿时大加赞同,希望杨菲能够领着两人在城内游逛游玩一番。
有个外人在旁边,主人只能跟马珂润继续扮成情侣,这可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于是一个劲地向马珂润使眼色,希望她一定要把握机会。
马玉怜的态度令杨魏氏更加上心,认为马玉怜对侄女与陈风的关系乐见其成。
所以,她特意把女儿拉到一旁好生叮嘱,交代一些事项,避免一些禁忌。
最后,三人先后登上了杨菲的马车。
马珂润当然紧挨着主人坐,杨菲最后上车,坐到了另一侧,刻意与二人拉开了距离,脸色相当难看。
事实上,她的脸色从来没好看过,酒席上笑容就不多,往往是杨魏氏说上一句,她才会敬上一杯。敬酒也仅是浅尝辄止,整场酒宴喝下来,居然连一杯都没有喝完。
轮毂辘辘,车厢晃动,马车启动。
总算出了九山寺,杨菲揭开厢侧一个翻盖,内置有一壶酒、一小炉,还有几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
她就这么点了小炉,暖酒取杯,目冷脸寒,自斟自饮,眉目之间隐约透出怨恨。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变成一个陪酒女,不仅陪酒,还要陪笑,母亲甚至拐弯抹角地暗示她陪睡。刚才母亲当面,她不敢显露,现在终于忍不住表现出来。
马珂润不理她,亲昵地挨着主人的臂膀,害羞地说刚才换下的那套宫装。
不时还伸出纤纤玉指在曾经的“天窗”处来回比划,看似无心,其实有意。
风沙的视线果然随之而动,经常落到君子不该乱看的地方。
杨菲脸色越来越寒,往窗台上重重顿下酒杯,转来脸庞,生硬又不乏讥讽地道:“两位接下来是想找个地方喝酒,还是想找个地方睡觉?”
马珂润一心想着献媚主人,忽然被打断心下十分不悦,面上丝毫不显,反而轻声细语,十分温柔。
“我知道杨小姐为什么不高兴。贵家的处境,姐姐多少了解一点,令堂确实有无奈之处。”
马珂润叹气道:“记得当初闽国罹难,宗室中人谁不惶惶可不终日,那种处境何止无奈。”
杨菲脸色好看多了,忍不住问道:“她到底怎么无奈了?”
马珂润柔声道:“知道了又能怎样?谁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何况我们一介柔弱女子,随波逐流都是好的,一旦遇上雨打浮萍,也只能任凭飘零。”
杨菲挪臀坐近了些,咬了咬唇道:“珂润姐,我叫你珂润姐好吗?我还是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无奈了,为什么非要逼我,我,我可是她的亲生女儿。”
“好像是有一道难关必须迈过去,迈不过去的后果,很可能是家破人亡。”
马珂润松开主人的胳臂,握住她的手道:“可是你想想,以贵家的势力都难过的难关,别人若要帮忙,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凭什么要为贵家付出?”
杨菲听得脸色渐白,双眸定定。
“不说你,就说我。你知道姐姐我出身闽国宗室,打小便锦衣玉食,更深受父母养育之恩。如今家国罹难,父母乃至兄弟姐妹无不处境艰难。”
马珂润抬手抹抹眼角,再度握紧杨菲的手:“如果能够为他们稍尽绵薄之力,要我做什么都行,就怕连机会都没有。其实你比我幸运,真的。”
看似说给杨菲听,其实说给主人听。
这点小心思,当然不可能瞒过风沙。
伸手轻抚马珂润的脑后秀发,心道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装白莲花。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