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贞几乎崩溃的痛哭和倾诉,令风沙心里有了明悟。
符家姐妹接连拉近与赵家兄弟的关系,分明是符家意欲影响四灵决策的举动。
柴兴找刀灭佛的档口,佛门的危机迫在眉睫。
尤其柴兴刚刚任命司星宗的张永为殿前司都点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拔四灵砍佛门的格局已经呼之欲出。
身为殿前司都虞侯的赵仪代表四灵的刀和盾,他的背后显然是玄武总执事。
符家拥有深厚的佛门背景,但凡有一丝机会阻止灭佛之事发生,别说两个女儿,两百个女儿也舍得送。
想要玄武总执事改变态度,进而影响四灵的决策,与其二子联姻是最快的途径。
所以,先有符尘修搭上赵义,现有符尘心搭上赵仪。
赵义的正妻尹氏之死证明:玄武总执事对符家、对佛门还以相应的善意。
不过,赵义并非四灵中人,所以玄武总执事目前尚算中立,仅是偏向善意。
如果赵仪娶了符尘心,那么情况大不一样,意味着玄武总执事彻底选边站。
届时,身为赵仪发妻的贺贞若不想落得个尹氏的下场,只余被休一途。
赵符两家的联姻将会影响四灵、佛门和北周的关系,乃至未来的格局。
兹事体大,有个白虎总执事的爹并不足以让贺贞拥有更多的选择。
贺贞是个聪明的女人,当然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偏偏无力改变,所以才会更加痛苦。
这是一种睁眼等死的感觉,恐惧到令人窒息。
相信符家及背后的佛门绝不仅在这一处地方使劲,来自符家那位皇后的枕边风恐怕把柴兴的龙枕都给吹烂了,其他地方更不知赔了多少笑,送了多少礼。
一想通这点,风沙不爽极了。
他才是负责柴兴灭佛一事的全权特使,怎么没人给他送老婆?
瞧不起人吗?
他想不想要是一码事,有没有人送是另一码事。
贺贞见风沙一直出神,脸色还阴晴不定,小声唤道:“少主,少主。您这是怎么了?”
风沙回过神,冷冷道:“你现在是赵仪的妻子,曾经是我的身边人,这口气你能忍,我忍不了。你跟我来。”
贺贞慌张地拉住他的胳臂,叫道:“少主~他们,他和符尘心只是结伴参宴,我,我……”
“你还叫我一声少主,受了委屈还知道找我哭诉,那么我就要管你。如果不想让我管,以后不认我就行了。不过,之前,现在,我还是你的少主,就该我管。”
风沙长身而起,淡淡道:“跟不跟我一起,随你。反正这一趟我非去不可。”
他要从玄武总执事手里抢过本来属于自己的权力,起码要让佛门意识到他同样拥有助力柴兴灭佛的能力。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砍上一刀。
任你口绽莲花,不如拔刀致痛。
当然,不能往死里砍,否则等于逼着人家拼命。
也怪他一直太低调,明明操纵彤管于股掌之间,对柴兴灭佛一事拥有掌控权,偏偏人家根本不晓得他的厉害。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确可以明哲保身,但是连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玄武总执事对轻重的拿捏就很好,比如尹氏之死,当真恰到好处。
虽然结果很残忍,技巧很值得学习。
贺贞一向很冷静,事关自己终不免心乱如麻,脑袋嗡嗡的乱响,下意识的跟在风沙身后出门。
赵大公子的场子开在桃花洞的东大厅,如今走空,居然仅剩三人。
赵家父子对席而坐,垂头丧气的喝着闷酒。
弄珠跪于席边乖巧的倒酒夹菜,见风沙去而复返,忙向赵大公子小声说了。
赵大公子晃晃悠悠的起身迎来,笑道:“凌兄不必可怜我,我风光了大半辈子,到现在既不愁吃,也不愁喝,更不愁没女人玩,没什么好可怜的。”
风沙失笑道:“虽然我觉得赵兄似乎有点言不由衷,难得能够这么快想通,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赵大公子伸手环指空旷的厅内,苦笑道:“我倒是很想想不通,奈何世态炎凉这么快,眨眼间人去菜凉,再要想不通,这日子没法过了。”
风沙拿崭新的目光打量他几眼,含笑道:“说出来可能有些伤赵兄的自尊,不过赵老的确私下嘱咐过,让我好好照看你。有人扫你面子那就是扫我的面子。”
赵大公子呆了呆,皱眉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凌兄到底什么个背景,符家不是好惹的,如今又正在风头上,小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他的父亲赵重光即将返都致仕。
符图的弟弟符彦将要获封太傅,改封魏王的风声不胫而走。
一边是军使遍地,皇亲国戚的符家兄弟;一边是夕阳将落的赵家。
傻子都知道到底应该选哪边站。
他已经认栽,不想继续纠缠下去,否则丢得不仅是面子了。
赵旦忍不住道:“爹,人家肯帮忙找回面子,那就让他试一试呗~”
赵大公子一巴掌糊他脑袋上,骂道:“小兔崽子你懂什么,今天栽了就是栽了,你爹我又不是没有栽过。要找场子以后慢慢地找,你这么着急赶着投胎啊!”
凌风要帮忙为什么刚才不帮?为什么现在又跑回来帮?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纨绔圈子那些合伙整人的把戏,他见得多了。
这种情况还脑袋一热陷进去,多半被人家活活玩死。
赵旦不服气,奈何犟不过爹,只好捂着脑袋闭上嘴。
赵大公子那点心思,风沙自然一眼洞明,笑道:“我是来看看你们走了没了,没走的话正好,把赵少爷借我用一下,好不好?”
赵大公子狐疑道:“这小子小胳膊小腿的能干嘛?”
风沙淡然自若的道:“过去砸场子多少要找个理由吧!总不好空着手干砸。”
赵旦兴奋起来,叫道:“凌叔你是不是叫人了,找了多少人过来?”
风沙道了声“够用”。
赵大公子不禁想到刚到汴州那晚的内城码头,凌风身边那群精干的护卫把巡城军都给包了圆,脑袋也不禁热了起来。
风沙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赵旦撸着袖子跟上道:“我去我去。”
赵大公子犹豫少许,终究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他一向好面子,这次在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的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心中之愤恨可想而知。
无可奈何,还则罢了。
一旦生出些希望,满溢的纨绔心态瞬间压过了本就不多的理智。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