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场实乃藏污纳垢之所在,外面装点得越是光鲜,往往背地里越发龌蹉。
烟雨楼也不例外。
除了设有满足某些大人物怪癖之所在,亦有整治那些不听话的姑娘的地牢。
李玄音乱发公主脾气,跟英夕大闹烟雨楼后,被人捆了手脚,堵嘴扔进来。
四下里非常昏暗,难闻的气味充斥口鼻,甚至刺痛眼睛,好像积年的茅厕。
微弱的火光把栅栏照上对面的斑驳土墙上,影子忽明忽暗,似乎张牙舞爪。
李玄音蜷缩着身子,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紧紧闭眼,俏脸上扭曲着惊惧。
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她很生气,若非动弹不得,也骂不了人,她能闹翻天。
直到隔壁木栅里的女子在她面前被两个男人弄个半死。
李玄音最难过的时候,就是要被送去契丹和亲的时候。
她听说契丹人又脏又臭从不洗澡,还不讲伦理,乱伦婚娶比比皆是。
而且非常凶残暴虐,与禽兽无异。
万幸姐夫保护,一切把自己吓坏的设想终究没有发生。
而比噩梦更恐怖百倍的暴虐,如今就发生在她的眼前。
别说呼喊喝骂,她都不敢睁眼,蜷在角落,瑟瑟发抖。
不时被隔壁的异响惊得直哆嗦,脑子更是乱成一团麻。
一时担心自己,一时担心英夕,后悔乱发脾气,结果把自己和英夕都害了。
转念又觉得姐夫一定会来救她。惊惧交加中挨过一会儿,又开始胡思乱想。
心说姐姐他都不要你了,又怎么会记得我呢?
等到我死透了,都臭了,他还在外面快活呢!
一念之此,又哀又怨,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风沙恰在这时打了个喷嚏,赵茹赶紧抽出手帕,近身踮着脚给风沙搽鼻子。
那认真的模样,别提多仔细了,像作画似的。
苏苏在旁边看着直撇嘴,一转念又赶紧收敛。
就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她这个新主人绝不是一般人。
何况她一点都不笨,当然收起大咧咧的态度,开始谨言慎行,装也要装乖。
风沙通了鼻子,左右环顾,好奇地打量。
本以为只有姑娘,还担心引人瞩目,没想到男子不少,而且少年中年齐全。
而且大都带着随从和美婢,他行于其中,竟毫不醒目。
一些姑娘摆开茶台,各自烹茶,沸水腾雾,荡开茶香。
一些姑娘摆棋对弈。
若是待弈,或者茶台空着,便摆扇咏唱,或勾弦嗡鸣。
尽管一个个浓妆艳抹,服饰艳丽,却无半点风尘气息。
反而各具雅态。
虽然本质是在揽客,看着倒像寻觅知音,毫不矫揉造作。
风沙扫视一圈,发现这里姑娘的容貌气质都在水准之上,而且受过严格地训练。
举手投足,无不优美;一颦一笑,浑然天成。
茶艺棋艺明显长时间浸淫,绝对不是样子货。
咏唱奏乐都有很深的功底,颇有勾人的效果。
若非来找李玄音的,风沙恐怕就留下玩玩了。
往深里走些,发现前面一圈人围拢一张茶台。
一个个屏气凝神,专心致志,都不见转头的。
风沙走进些,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过去,竟是苏冷,正在备茶。
只是眼前的这个苏冷跟他印象当中的那个苏冷好像不太一样。
现在的苏冷真的冷如严冬。
素手托雪腮,白嫩与水灵交相辉映,更衬出漫出脸蛋的那一抹淡淡的霞云。
并指如雪枝,薄晕似红梅。
另一只柔胰则如同拨弦,一阵眼花缭乱,茶具便在茶台上错落有致地摆开。
托腮之静雅,与素手转茶之动形成鲜明对比,茶具摩擦声又奏出别样韵律。
嚓嚓嚓的声响,擦得周围人的心脏砰砰直跳。
而苏冷虽然身处众人包围之中,却又好像遗世而独立。
空旷,悠远,恬静,纯净。
专注的眼神配着精致的侧颜,颇有点意兴索然的慵懒。
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样子。
越是这样爱答不理,反而越是扣人心弦。
偶尔扫来的视线就像拨动琴弦的指尖,又把一圈男人的心弦拨得崩崩乱响。
明眸随韵律转睐,加上人美妆妍,最后奉茶,蛾眉随之高挑,有挑衅意味。
好像在说,你敢不敢喝?
陡然腾起的茶气与她迷人的眼神一起冒着香勾魂。
又像在问,你敢不敢来?
风沙看了都不禁迷糊一下,暗忖真是个勾人的妖精。
赵茹见状心领神会,踮着脚凑唇到风沙耳边悄声道:“婢子让人安排一下。”
她并不知道苏冷什么来历,更不知道风沙认识苏冷。
风少喜欢,她就去安排,至于此女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一点都不重要。
哪怕是豪门贵女,甚至是中平公主,今晚也会被香喷喷地送到风少房里去。
风沙不置可否地吸吸鼻子,然后扭头走人。
他确实动了些心思,但只是惊异苏冷竟还有他没有见过的样子,新鲜好奇。
就算想要仔细把玩一下,也不急在这一时。
此行来找李玄音的,暂时没工夫搭理苏冷。
真想要找,那还不是随传随到么。
赵茹熟悉云虚,却不太熟悉风沙。
不明白风少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转念想想,还是决定先把人弄来。
伺候云虚越久,她就变得愈发谨慎小心。
有备无患就是要强过临渴掘井。
风少想玩儿就送上,不想玩儿就算了呗!
多大点事儿呀!
苏冷专注于表演茶艺,完事之后又沉醉于众星捧月。
这一圈男人无不对她色授魂与。
不管她面上装得多么浑不在意,架子多么孤冷清高。
其实心里非常享受,甚至痴迷。
倒是一直厚着脸皮赖在她身边应和拍马的洛深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风沙。
主要是她熟悉苏苏,下一眼就找到了风沙。
立时抛下苏冷,绕过围观人群,试图接近。
当然不是直通通地跑去搭腔。
故意在附近停顿一下,装作随人群移动,结果不小心撞到了苏苏的胳膊。
然后亦惊亦喜地认了出来:“呀!真巧,你也在这呀!”
嘴里尼声尼气地唤着苏苏,却又媚眼如丝地盯着风沙。
苏苏忍不住道:“是呀!真是巧,巧的就像是故意的。”
洛深深既尴尬又气恼,暗骂吃里扒外的东西,亏我还悉心调教,白养你这么大。
当初她教苏苏的时候,稍有懈怠,则鞭扑备至。
而青楼颇迫女接客的手段,自然阴毒残暴,且层出不穷。
直到屈服认命为止。
甚至会拉诸女旁观,以收杀鸡儆猴之效。
当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觉得天经地义。
根本不清楚苏苏有多恨她。
苏苏打小便看洛深深眼色长大,积威仍在。
见洛深深不高兴,立时不敢吭声了,不由自地往风沙身后缩躲。
风沙冲洛深深微微一颌首,继续往里走,边走边转头扫视。
始终没发现李玄音,所以越往里走,心儿越急,脚步越快。
这里说人多,人也多,说人少,拢共不到一百人,一直没找到李玄音。
风沙颇为失望,茫然不知何处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