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玉宇澄清。
驰天的群鬼已扫除一空,而陆天岚和镇狱明王也被制住,盘膝坐在纪凤鸣身前。
在场高手众多,群鬼和双妖虽然能扰乱一时,为慕紫轩争取逃离时间,但慕紫轩离去不久,稳住阵脚的正道便开始反扑,群鬼尽亡,双妖俱败,也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此时,纪凤鸣将掌心按在双妖天灵,清圣道力灌顶而入,霎时,陆天岚和镇狱明王皆张开嘴巴,发出无声的鬼嚎,数十只厉鬼从他们眼耳鼻口的孔窍中逃窜而出,又在阳光下如雪消融,直到双妖漆黑的双眼泛出眼白的颜色,纪凤鸣才缓缓收工,而双妖也如软泥般摊倒下去。
而诸大派门,也多数离开青城,继续进行对慕紫轩的追捕。
而见纪凤鸣收工,他身旁的“越苍穹”摇身一变,变回了素妙音。
越苍穹既在昆仑,那青城山的素妙音自然是假,素妙音能用‘众生万相’扮作卫无双,那变成越苍穹自也不是难事。
而她,看着在场一片狼藉,却仍未能将慕紫轩留下,不由叹道:“可惜青城山因七日前的十三重天绝尘阵耗尽灵气,暂未恢复,否则由你们布下困阵,慕紫轩如何走得脱?”
纪凤鸣则轻摇折扇道:“更可惜剑皇收到丧贴,却并没有前来‘吊丧’,只得由素宗主假扮,若他能至,慕紫轩同样走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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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素妙音目光则投向远方,好像能跨过千山万水直至昆仑一般,轻声道:“就不知道,剑皇是因战事吃紧,无法抽身。还是因为心有不安,不敢轻来……”
纪凤鸣轻摇了摇头,压下心中没有实据的猜疑,道:“不管如何,有剑皇坐阵,慕紫轩想往昆仑方向逃,便是自投罗网,而就算他意识到昆仑对他而言是死地,半途折返,这一往一返间,便浪费了他最宝贵逃亡时间。”
素妙音续道:“众派门也都动作了,十里一派,天女散花,互为呼应,搜寻慕紫轩下落。而佛心禅宗、优昙净宗、华章儒府三派作为主力,负责围堵。”
“慕紫轩虽伤,但一身修为仍是惊世骇俗,逼得太急,只怕逼虎伤人,只管围三放一即可。”纪凤鸣将扇合拢,敲击掌心,露出自信又肃杀之态:“剩下的,尽数交我!”
“逼则反兵,走则减势。这个道理我自晓得,佛心禅院、优昙净宗那边,我会叮嘱他们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即可,至于华章儒府那……”素妙音目光不易察觉的移向朝阳峰方向,轻笑道:“他既已出手,便不需我提点了。”
“好,那我便在悠竹林等候,等着你们将慕紫轩逼来!”纪凤鸣说罢,向卫无双行礼道:“师尊,你沉伤未复,便先留在此疗养,飞樱,你照顾师尊,我要去和慕紫轩做个了结!”
卫无双轻轻颔首,纪凤鸣见状,转身便要离开,却听左飞樱的声音传来,“师兄,等一下”
纪凤鸣停下脚步,而他回头,便是红伞迎头击来!
“骗我!骗我!骗我!骗我!”左飞樱拢伞成棍,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棍接一棍,击在她最爱慕的师兄身上。
卫无双未死之事,她并不知情。这七日来,她披麻戴孝,每一刻都浸在丧师的痛苦中,那是钻心的痛,刻骨的恨。绝望、无助、疲惫早已将她淹没,而今,这些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尽化作被欺瞒的愤怒,随着手中红伞,宣泄在纪凤鸣身上。
纪凤鸣自知理亏,他师尊未死之事牵连太多,又关乎后续对慕紫轩的埋伏,他恐左飞樱年轻藏不住情绪,被慕紫轩看出破绽,所以对她也做了隐瞒。推己及人,他能想象出左飞樱这几日经受的是何等噩梦,所以他只带着愧色,任由左飞樱击打。
直到一只手握住红伞,一阵温润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好了,飞樱,都好了,师尊回来了……”
左飞樱抬眼,见卫无双眼神柔和,面带宠溺微笑,恍惚间,一切都一如当初,就好像过往无数次安抚着还是小女孩的左飞樱时一般,他抚摸着左飞樱头顶,“师尊回来了……”
“师尊!”左飞樱丢下伞,像一个小女孩般,扑入卫无双怀中,嚎啕大哭,自昆仑沦陷后,压抑了两年多的泪水终于留下,终于这一次,她不用再强作坚强,“师尊,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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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峰上。
许听弦远眺着师徒相拥的场景,有些不自然道:“师徒重聚,真是感人的一幕啊。”
“酸了?”沈奕之道。
“有吗?”许听弦一副被发现的样子,掩饰道。
“又想起你家的事了?”沈奕之却不留情的揭穿。
“沈奕之,你不要觉得自己聪明些,就能乱猜我的心思!”许听弦露出恼羞成怒之色。
“心思都写脸上了,何需我猜?”沈奕之负手漠然道:“不想我猜你心思,接下来,分头行动。”
“嗯没我保护,你不怕被人做掉?”许听故作弦惊讶道。
沈奕之不理会许听弦报复般的嘲讽,只道:“我会与洛晓羿坛主会合,至于你,不是吵嚷着嫌了许久要动动筋骨吗,眼下,有一个机会……”
“你使唤我要做什么?”许听弦问道。
而沈奕之目光冷漠,道:“之前不是说了,欲除凶兽,必先去其羽翼,断其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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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破军醒来时,已是入夜。
他欲援手慕紫轩,却被贪狼制住,之后更被打晕带走,再醒来时,见自己已在房内,夜色黑沉,一灯如豆,策天机在房内焦虑不安的来回踱步,而贪狼正在灯下奋笔疾书。
“贪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一时断片后,破军回想起白日发生的事情,立时跳身而起,抓住贪狼衣襟。
“知道啊,我在写奏书,上陈慕紫轩之罪。”贪狼被拽起,手中仍抓着奏书不放,正用嘴吹干上面墨迹。
慕紫轩逃脱后,司天台众人便被各派门“请”回房中,要求他们以司天台的名义上书朝廷,奏明慕紫轩的罪状。这一手,可说是斩断了慕紫轩与朝廷牵系,让司天台再无借口插手,也让众派门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慕紫轩下死手。
破军不知道奏书之事,他只握紧拳头,一拳打在贪狼脸上,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为何背叛门主,背叛皇世星天!”
“破军!别冲动,别动手!有话好说!”策天机见状,连上前架住破军双臂。
贪狼被打到书橱上,却抹净口角的血,面容平静道:“我只是背叛了门主,没有背叛皇室星天。”
“你还敢说!”破军甩开策天机的桎梏,再一拳挥出,但这一拳却被贪狼稳稳接住,便见贪狼目中,也有压抑不住的火气,“为何不敢?门主没了可以再选,紫皇没了可以再造,但皇世星天呢?开国百年,已遭两次劫难,若今日我们再力挺门主,这些年来的隐忍、潜伏、苟且都将毫无意义,皇室星天今日便要覆灭在此,紫皇可灭,皇室星天不能灭,这就是我的回答!”
贪狼说罢,将一把将破军的手甩开。
“你!”破军正欲挥拳再击,但看到贪狼的眼神,却又止住了,他发泄般一拳击在书案上,击得笔墨飞起,随后大步欲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却又听贪狼道。
“我自己去支援门主,绝不牵扯到你们!”破军冷声道。
“你在正天盟中,谁人不识,以你身份支援,皇室星天怎可能不被牵扯?”贪狼反问道。
“那你要怎样?”破军怒极吼道。
贪狼和他背向而立,不去看他,语带落寞道:“出了这个门,你再不是皇室星天一员,而我,会对你发出通缉令,你将和门主一样,同遭追杀,这追杀,甚至会来自我。”
“呵,和门主一道,本就是我所愿!”破军沉声一笑,又垂下怒目,低声道:“只希望能死在你来杀我之前……”
“这个拿着……”贪狼手一扬,一个钥匙形令牌扔到破军手中。破军清楚,这是解放并号令“死枭”的令牌,所谓死枭,是司天台擒获的一些危及大唐君民安危、穷凶极恶的罪徒,却被慕紫轩暗施手段收服,做为私兵。先前在前往锦屏山庄的路途中袭击天女的便是一批死枭。
“不到万不得已,别亲自动手,放出他们,有事让他们做,你,保护好自己。”贪狼低声嘱咐他知道,这可能是对破军最后一次叮嘱。
而破军沉默一阵,似也想起往事,他冲动,贪狼冷静,过往总是贪狼劝住他,可如今,踏出此门,便要与贪狼背道而驰,下一次见面,或许便是死敌了。
但最后,他还是踏了出去,这是唯一一次,贪狼没有劝住他。
而破军走后,策天机也上前道:“贪狼,通缉令上,也加上老仙的名字吧。”
贪狼一惊,道:“策师叔,连你也……”
策天机止住他,道:“不要多说了,你的难处我知道,你的选择也对,门主没了可以再换,紫皇没了可以再造,只要皇室星天不亡……但,那是对你们年轻人而言,你们还年轻,还有机会再等来第二个紫皇,但老仙我老了,余下的生命,只够效忠人,他紫薇光耀之处,便是老仙追随的方向……”
策天机说罢,拄着他相命的幡布旗杖出门。
“批阴阳断五行,看掌中日月。测风水勘六合,拿袖中乾坤。”幡布上两联迎风飘展,星辰之下,相命一生的策天机逆命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