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桑魅确实做不得地狱道道主的位置!”
炼狱使说得起劲,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附合,声音好似就在耳边,炼狱使身子猛一激灵,毛孔倒竖,转过身子,却见身后静静站着一个女子……
“桑……桑狱!你……你怎么回来了?”炼狱使额头登时出了一身汗,结结巴巴道。
“哦?这话说的新鲜,本狱完成了陛下交托,从妖族那里取来了镇魂珠,自然是回来复命了,难不成炼狱使认为我得了镇魂珠,就要将它据为己有,携藏私逃不成?”
眼前之人……或说眼前之鬼生得颇为好看,唇似红樱,黛染峨眉,一双眸子深沉幽暗,衬得面庞更显白皙,貌如二八好女一般。炼狱使却知晓,这便是桑魅桑狱,一个活了百余年的老妖婆子。
地狱道功法虽能延寿,却不能驻颜,甚至因长年接触鬼气影响,老化的比一般人还要快上几分。桑魅本体早已变作鸡皮鹤的老妪,但她向来以美貌自矜,忍受不了自己的老丑模样,所以百十年来皆是去夺舍些年轻貌美女娃子的肉身使用,只在生死交关的危机关头才会动用自己本体。她曾在忉利天的居处准备了一百零八个失了魂灵的女子肉身,如穿衣服一般今日选这个,明天换那个,可惜寻常女子耐不住她的一身鬼气,用不上一年就将会衰老,而那些衰老的肉身变会被她送与饿鬼道当作口粮,所以一看到桑魅的俊脸,炼狱使就都会想起背后堆积如山的亡魂,不寒而栗。
桑魅见炼狱使看着他久不答话,皱眉道:“炼狱使,你是有何指教,怎光呆不说话?”
炼狱使如梦初醒,连忙奉承道:“桑狱主恕罪,久不见你这般模样,一时看痴了,照属下看来,您虽占了这么多女娃儿的肉身,但皆及不上您原本相貌的百分之一……”炼狱使一边把老脸笑开花,一边擦着冷汗道。
此处是鬼界,所以桑魅现在舍弃了肉身,只以灵魂行动,而对桑魅这种自恋之人来说,她灵魂凝聚的形象,自然是她最年轻最动人时的样子。炼狱使这几句马屁,令桑魅大为受用,掩唇笑道:“炼狱使真会说话……不过想找与我一般俊美的女子难如登天,平时只能找些有我百分之一的,勉强用用了,呵呵。”
见她笑得花枝乱颤,更显妩媚动人,炼狱使也跟着赔笑,一些年轻鬼修皆看迷了眼,而几个曾见过桑魅本体面目的鬼修此时已是止不住胃海翻涌。
但桑魅笑声突然嘎然而止,话锋一转道:“即是如此,炼狱使为何不知怜香惜玉,方才说要一起联合起来,设法将我除去,又是何故?”
“她,果然全都听见了……”炼狱使心里最后一丝侥幸消失,随即一狠,换了个人一般沉稳道:“桑狱,莫怪我说话不中听,但这话糙理不糙,我们皆是陛下的旧部,唯独你是近年才方投靠陛下,你过往的名声,在这里可并不好用,想坐这位置怕是不容易!”
阴九泉亦图谋大位,自然不愿见桑魅上位,口无遮拦道:“没错,桑道主投机钻营这些年,却越过越回去,最后落得个孤家寡人,躲在寺庙当和尚的下场,这样若要还要领导众人,嘿嘿,你问问哪个服你。”
炼狱使和阴九泉各有人脉,二人几乎代表幽冥鬼城老人派和青壮派两大派系,此时自是同气连声,皆不愿桑魅上位,桑魅也不恼,笑吟吟的媚眼环顾一遭:“好,我便问问,在场可有哪个愿意服我?”
“我等愿听从桑狱号令!”话音方落,阴九泉便觉背后掌风袭来,也是他见机极快,头不转,听风辨位一肘后击,挡下这阴风森森一掌,同时借力向前数步拉开距离,猛一转身,却见出手者是他旁边视为左右手的一名鬼修。
“你!”阴九泉欲骂,但此时太过意外,再加方才提气过猛真气一时走岔,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不知他一人,在场仍有不少人表面立场,振臂高呼:“我等愿听从桑狱号令……”显然与桑魅站在同一阵线。
阴九泉和炼狱使互看一眼,面色齐变,炼狱使涩声道:“原来桑狱早有准备,来地狱道短短时间就笼络了这么些人,是我看轻了你……”
桑魅笑道:“阴魍魉这百年来越骄狂自大,目中无人,对手下人也是动则重刑加身,叫错个称呼都有杀身之祸,对他不满之人早有许多,是他将自己的人马逼到我这里的,我不过只是没料到
,我等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阴魍魉就已死了!”
“阴贤侄儿,看来桑狱是绸缪已久了,老朽年纪大了,做不做道主无所谓,这道主位置落到外人手上,远不如落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手上令人舒心,至少自家人不会把我放火坑上推,你说是不?”炼狱使方才的话已将桑魅得罪死,自然不会让桑魅坐了大位。此时唯有做出让步,向阴九泉示好。
阴九泉自也识得他的技俩,冷道:“炼狱使不必拿话套我,该我的位置,我自然谁也不会让!桑狱,想当地狱道道主,我们就手下见真章吧!”
阴九泉和炼狱使心中各有盘算,桑魅虽收拢了些人,但毕竟时间太短,拉拢的人数不多,二方人马犹然占优势,为今之计便是双方联手,先除桑魅再论其他。
就要动手之际,却听桑魅调侃道:“你们倒是会自说自话,口口声声说我要做地狱道道主,但我来时,便已清清楚楚表明了,我桑魅做不得地狱道道主,你们莫不是鬼界待得久了,听不懂人话了?”
阴九泉和炼狱使摸不着头脑,猜测着是不是桑魅的缓兵之计,满腹狐疑道:“桑狱此话是何用意,莫非你还有其他中意的人选?”
“有啊,我心中的地狱道道主始终只有一人,她的名号你们应该也听过,她便是——”桑魅故意一顿,吊足了众人胃口,才一字一顿的说出“九!子!鬼!母!”
|”什么”炼狱使等老人面色大变,颤声道:“鬼母,鬼母她老人家,不是……不是早就死了吗?”
九子鬼母是百年前的地狱道道主,也是阴魍魉和桑魅的顶头上司,当时威名赫赫的大人物,除了一身不在当时天道主杨广之下的深沉根基,还有一门自创的“凝魂转魄化形**”,人体三魂七魄,此法可将除却命魂之外的其他二魂七魄分化而出,附在其他尸体上各自为战,在战场上几乎能以一当十,而传闻鬼母曾连产下九子,又尽数在未成年前将他们杀害,亲手将自己骨肉炼成战尸,以亲子一脉相承的血脉之力承载自己分化出的魂魄,以求魂魄与肉身彼此相容,来挥最大战力。一些正道之人不明原委,还当鬼母的九个孩子个个身手了得,所以九子鬼母之名也便传开了。当时的地狱道是六道第一大道,比现在强大十倍不止,皆是仰仗着九子鬼母的厉害。
但忉利天之战后,九子鬼母伤重逃脱忉利天,却在之后下落,百余年来销声匿迹,炼狱使等人早已当她死了。但鬼母对中众人的威慑力,犹在阴魍魉之上。
眼见炼狱使惊愕模样,桑魅一脸鄙夷道:“呵呵,说鬼母死了,你们可曾见过她的尸体?”
炼狱使又是默然摇摇头。
桑魅道:“这不就是了,我们地狱道之人修得是魂魄,便是肉身变成没气的尸体,也未必就算死了,何况你们连尸体都未见到。我,阴魍魉、厉傀,之前不都是被当成死人,但结果呢,还不是每一个都又冒出头来?当然,厉傀和阴魍魉现在是假死变真死了,你们又是怎么断定九子鬼母就死了?”
“可这……毕竟百余年了……”
桑魅未待他说完,便直接打断道:“便是阴魍魉,都比你们清楚这些,你们好好想想,这百年来,你可见过他以地狱道道主之称自居?”
众人一回想,又皆是摇摇头,阴魍魉建立幽冥鬼城前,一直仍是以狱自居,之后建立幽冥鬼城称号便是城主。击退各方敌手,使得鬼城站稳脚跟后,他便依照阴界规矩自立为鬼王,称号也换做了陛下,如晏世元等外人称他为道主,他虽也应了,但终究只是默认,在今日之前,从未挑明说自己便是地狱道道主。哪知今日方在大庭广众下自称道主,便就一命呜呼。真不知该说是他命薄呢,还是该说鬼母冥冥中掌握一切。
炼狱使等几人自己吓着自己,随后一咬牙道:“鬼母若未死,这地狱道道主自然是她老人家的,我本就是她属下,听她老人家号令是理所当然,不过,鬼母她老人家现在在哪?”
“好,你们还认鬼母,愿意继续孝敬她,便算你们忠心。”桑魅一抚头,道:“鬼母她老人家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你们也不用知晓她在哪,只需听从她代理人的话便可!”
“代理人?莫非就是桑狱?”炼狱使疑问道。
“呵呵,我倒也想,可惜没那福分,你们既然愿听鬼母的话,便与我一同恭迎鬼母代理人,也是鬼母新收的干女儿——十小姐幽凝!”桑魅屈膝一迎,却见一行奇形怪状的众鬼修中,不知何时何时多了一个女子。女子一身黑衣,宛若九渊之底最深沉的黑暗织成,面上笼着一层黑纱,虽看不清面貌,但从她雪也似的玉颈和婀娜身段望之,便可知定是难得一见的貌美佳人。只是身上气息太过清寂,只轻轻走来,众鬼修便觉周遭气温陡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众鬼茫茫的看着这女子,一时不知如何动作,此时忽闻桑魅厉喝一声:“大胆,鬼母代理人十小姐在前,你们还不行礼!”
这突来一语先声夺人,内中又隐含了摄魂的法门,鬼修们被九子鬼母的名字吓住,心神疑乱之际,又听此厉喝,不及多想就已跪倒一片,皆口诵道:“见过十小姐!”
幽凝面无表情,不言不语,恍若未曾听闻。
阴九泉手下青壮一派没亲眼见过九子鬼母的威风,但已被桑魅震慑住,又见炼狱使等老家伙们纷纷跪倒,有大半数也没了准主意跟着跪下。唯阴九泉和一帮亲信傻愣愣的站着,不知如何应对。
阴九泉冷冷道:“这便是十小姐?众人向十小姐请安,怎也不见十小姐回应?”
桑魅笑道:“笑话,属下向主人们行礼,谁说主人一定要回应了?”
阴九泉紧紧盯着桑魅道:“就怕有谁自知坐不稳道主之位,便随便找了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谎称是九子鬼母的干女儿,欲借九子鬼母的名,成就自己的势?”
桑魅一挑眉,道:“哦?这么说,你是怀疑幽凝小姐这身份是假了?”
“是真是假,总需有个证据,不能任由你空口白话!”否则,我出去转一圈之后,自称鬼母的十一公子,你们是不是又要改听我号令?“
桑魅笑道“阴九泉,你未免多心了,鬼母她老人家可看不上你这块料。”
阴九泉气结,正欲作,又听桑魅道:“不过我家十小姐给你们印证的机会,你们谁若不信,便接十小姐一招,一招之后若仍有命在,是信或不信皆由得你们!”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在场鬼修高手不少,许多人跟阴魍魉都能过上几招,不知这幽凝何来自信,能让人一招便信服。而幽凝依旧不语,却环扫了众鬼修一圈,平静的面容,幽冷的气息,却是比鄙视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无视。
阴九泉被目光一扫,心中不由生寒,但自觉露了怯后,随之火气上涌,道:“好,今天我便借她一招,看她这十小姐一招之间,能够展露出她多少能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