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苦看出应飞扬心中疑惑,笑问道:“你可知李唐分天下,共分了多少道?”
“自然知晓,不就是十五道么?”当朝南北十五道,东西五十关,疆域辽阔,直追强汉,应飞扬虽为乡野小民,但提及此事,也是得意。
“那你可要准备好了,马上要带你去的就是大唐第十六道,通天道。”
清苦引着应飞扬顺山势一转,面前突兀现出一道山谷,分明无甚稀奇,却隐约感觉与周围景致格格不入,若说是哪点不同,偏又说不出来。
“运足真气,跟我走。”清苦道人在前方引路,应飞扬紧随其后,山谷烟缭雾绕,恍若仙境蜃楼,且越往里走,景致越是朦胧模糊,到最后,竟觉得眼上被笼了一层白纱一般,看不清眼前之路,好在清苦及时握住了他的手掌,引他前行。
陡然,应飞扬察觉到变化,说不出原因,却觉体内真元突然如睡醒了一般,正在欢呼雀跃,闹腾不已,充满了生命力。甚至感觉周遭雾气渗透皮肤进入体内,带着一丝泌人心脾的凉意,与真气汇流融合,分不清是他融入了自然,还是自然与他融为一体。
再行数十步,眼前雾气突然消散,眼前已是一片峻岭崇山。
群峰挺拔,摩天穿云,若一把把插于天地的利剑,带着天成地就的凌冽森然在列,中间更有一峰高逾万仞,凌耸九霄,白云绕膝,飞鸟难越,周遭山峰与之相比竟皆显矮了一截,峰峰俯身,如拜如谒。
应飞扬看的新奇,暗道:“方才入谷前虽也见了山,但那时看来山峰皆是如卧龙伏地,蜿蜒有余险峻不足,怎走了不远,这山势竟变得贯天通地,立如欲摧?”心中疑问,应飞扬回身望去,却见身后哪还有山岭雾谷的影子,分明是一片一马平川的平原。
“这。。。。。这是怎么回事?”应飞扬惊得瞠目结舌。
清苦笑道:“读过五柳先生的《桃花源记》么?”应飞扬自幼聪慧,虽好武轻文,但《桃花源记》这般脍炙人口的名篇倒也读过,熟悉文字顿时浮上脑海,“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应飞扬突觉自己经历与文中所载竟是意外吻合,脸色陡然一变。
清苦道人见状,朗声念道:“乾坤既辟,清浊肇分,融为江河,结为山岳,或上配辰宿,或下藏洞天。皆大圣上真主宰其事,则有灵宫府,玉宇金台。或结气所成,凝云虚构;或瑶池翠沼,注于四隅;或珠树琼林,疏于其上。神凤飞虬之所产,天泽马之所栖。或日驭所经,或星缠所属;含藏风雨,蕴蓄云雷,为天地之关枢,为阴阳之机轴。”
这几句词意曲奥,佶屈聱牙,应飞扬听得似懂非懂,清苦道人解释道:“天下之大,穷目万里亦难见一隅,大唐虽然幅员辽阔,但也不过是地之一角,周遭便有回鹘,吐蕃,吐火罗,天竺等诸国环绕,再往西还有疆域不下于大唐的大食国,天地已然如此辽阔,而此方天地之外,还另有天地,便唤作洞天。
“洞天?”应飞扬只感觉眼前突然又开辟了一片新天地一般,顿感自身渺小若蝼蚁。
“不错,此方世界外,还有诸多小世界,它们大小不一,或隐或现,小的不过数丈方圆,一室之地,大的内含星辰,另有乾坤。它们多数与世隔离,凡人难寻门径,只少数人误打误撞,能进入洞天,便如桃花源记记载得那人一般。”
“原来如此,难怪那人之后遍寻不得”应飞扬低头颔首,若有所悟。
“他还算好的,你若听过王质烂柯的故事,便知道那人已是走运,还有些洞天日月星辰,光阴流转,都与外界不同,端得是洞天一日,世间一年,只是这种洞天极为难寻,当然,就算真寻得了,可能一进一出间已是人事变迁,故也难为世人所知。”
“这么说,我们现在所在之处也是洞天?”
“不错,洞天为天地之关枢,为阴阳之机轴,是天地间灵气最为充沛的所在,最适合作为我等天道之人修行场所,是以天下天道派门,多以洞天作为门派据点,而此间洞天,正是当前所知,最为宽广辽阔的洞天,天下十大名门,包括我凌霄剑宗在内有半数在此开宗立派,它在修行者们眼中地位,便如长安洛阳两都之于大唐一般。这处洞天,佛家的叫做空明天,道家的叫做隐玄天,双方一直为名称争执不休,后来改朝换代,李唐划分天下,把此处也算入唐朝疆域,称之为通天道,这才为它定了名。”
“原来如此。”众多闻所未闻的新奇事一股脑的塞入脑中,应飞扬只感头晕目眩,清苦一拍他脑门,道:“莫想太多了,有时间让你习惯的,凌霄剑宗就在前面山上,走快一点,日落之前还能有个歇脚地.。”
山看着就在眼前,却只是因过于高耸而产生的错觉,且越走近越见其雄奇。且山峰上重重仙阙,白墙翠瓦已隐约可见,走到日头将落,才到山脚。
山脚下,青峰翠蔓,雾葛蔼蔼,但见一条长阶似蛇般蜿蜒,盘旋而上,有孕一点灵气于其中,仿佛随时会苏醒一般,而阶梯起始处,便是一处三丈高门楼,门楼下正站立着两道熟悉身影。正是谢灵烟和张毅之。
“清苦师叔,应天命,你们可算来了。”谢灵烟见二人到来竟是眉开眼笑。
“叫我应飞扬!”应飞扬没好气的应道,“好啦,应飞扬就应飞扬啦,等你们好些天,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快快,我带你们去见我师傅。”
眼见谢灵烟风风火火的样子,应飞扬不禁笑道:“怎的了?堂堂谢女侠,什么时候做起了看家护院的工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毅之听出应飞扬言外之意,虽未针对他,却也是脸上一僵,略带尴尬道:“如你们所知,谢师妹因偷偷下山,被商师叔惩罚,发到山脚下看门,什么时候将你们等来,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那张师兄为何会在此,我猜猜,定然是被谢女侠连累了吧,”应飞扬随口猜道,张毅之只是尴尬笑笑,没有反驳,事实却是如此,张毅之的师傅,正是谢灵烟的亲父谢康乐,谢康乐对谢灵烟放着自己爹爹一身本事不学,反而投到商影门下之事一直心怀芥蒂。得知谢灵烟偷跑更是大发雷霆,却又管不到自家女儿,只能迁怒弟子,可怜了张毅之也随之一同受罚。
“好了好了,天都快黑了,有话到山上说吧。”谢灵烟显然是憋闷坏了,连与应飞扬对嘴的心情都没有,急着催促二人上山。
“莫耽搁了,上路吧。”清苦也自到了此处,心思就似凝重起来,也不曾言语,只在此时催促了一句。
山路漫长,谢灵烟又连着许久只跟张毅之这个闷葫芦呆在一起,可把她憋坏了,一路上说个不停。
应飞扬也顺口问道:“对了,你这几日,可有见过任九霄回来?”
“你怎么认得任九霄?”谢灵烟疑道:“昨日他确实阴沉着脸回来了,本姑娘跟他打招呼他竟然全然不理,真是越来越傲慢了。”
“没事,只是跟他有了些恩怨而已。”想到任九霄,应飞扬不禁又握紧了剑柄。
“呵,你倒是挺厉害啊,还未入山门,就把清岳掌门爱徒,当今弟子中天资第――一――得任九霄得罪了,那你以后没好日子过了。”谢灵烟把“第一”二字拖得要多长有多长,可见她不服这二字也是许久了。
再走一阵,一座门楼现身眼前,此门楼比山下那门楼又高数倍,竟足有十丈,底座为鳌鱼卷尾支撑,五檐飞举,鸱吻吞脊,正中牌额可有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凌霄剑宗”。
四字笔式连环,一气呵成,意态奔放至极,而笔锋转折处又如刀劈剑削而成,尽显锋锐,笔法与所提之字搭配,更是相得益彰,自生一股凌人之意。应飞扬看那四字看得入迷,只觉得书中带着一股凌冽剑意,心神恍惚间竟拔剑出鞘,兀自比划。
“啪!”谢灵烟一个爆栗凿在应飞扬脑壳上,连带怒色道:“作死啦,赶在这里拔剑?”
张毅之也正色道:“凌霄剑道前,应师弟还请尊重。”
应飞扬被凿的眼冒金星,才如梦方醒,知道自己在正门之前拔剑,已如同挑衅一般。急忙收剑回鞘,赧颜道:“勿怪勿怪,我只是看这套剑法非同一般,一时着迷,才做唐突之举,还请见谅。”
“天生剑觉,果然好资质。”轻柔一声,渺渺传来,循声望去,门楼侧柱旁,婷婷袅袅走来一位女子。
女子姿态娴静清雅,举止端庄,如行云流水般走到身边,应飞扬才看清她的容貌,女子虽非倾国之貌,但也是清秀婉约,望之可亲,一双弯眉凤目尽显温柔,若非身着一身水蓝道袍,倒像是一位邻家大姐一般
“这便是你徒弟?”女子眉眼含笑的望向清苦。
“正是劣徒,应天命,快来拜见你师姑。”
“师姑?”,看着姿容秀丽的女子,再看看苍颜白发,老态龙钟的清苦,应飞扬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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