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廷玉听完,勃然大怒。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愤怒之下,吹胡子瞪眼,指着傅清逸的鼻子骂道:“是谁给你的权利,竟敢监视调查大秦京都府令!你以为自己是谁!”
“是,是,是下官一时鬼迷心窍,太想扳倒柳长卿了。”傅清逸这时候也感到了后怕:“本想着暗中搜集一些对柳长卿不利的证据,借此弹劾,悄无声息的完成,可怎么也没想到,会被锦衣卫介入啊。”
“愚蠢!愚蠢之极!”姚廷玉骂道:“别说你一个礼部侍郎,就是任何人也没权利监视调查一个二品大臣!”
“就算柳长卿真有贪赃枉法,那也得陛下下令,御史府正面调查。”
“即便锦衣卫,也得有皇命才行!”
“你去问问梁原杨昭,他们敢随意监视朝中大臣吗!”
“此事,你逾权了,傅清逸!”
“可,可下官只是想暗中搜集一些证据而已啊。”此刻傅清逸被骂的清醒过来,已经越来越慌,有些语无伦次了。
“那就要看这件事怎么定义了。”姚廷玉发完火后开始冷静起来。
“还请姚公出手相救。”傅清逸再度深深施礼。
国公身份是很牛逼的,而且姚廷玉身上还有宣相、老臣、这些光环,如果他肯出面,许多事情都会有回旋的余地。
考虑过后,姚廷玉平静说道:“你马上去主动请求贬放吧,这样或许能有个好结果。”
“什...什么?”傅清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姚公,事情有这么大吗?下官可是礼部侍郎啊。”
“一件事,或许可大可小,但若联系你前番所为呢?”姚廷玉正色道:“你儿子被下狱,而你,却开始派人监视京都府和柳长卿,这是什么事!”
“任何人都会把它们联系在一起,而此事也会涉及朝堂,到时候,你觉得有没有人会就此事落井下石。”
“不说别人,江仪一定会站出来,趁此攻讦你,八成会给你扣个党争的大帽子!”
“党...党争?”傅清逸懵了,结结巴巴道:“这怎么可能,下官岂敢结党。”
“可你做的事,就是洗不干净!”姚廷玉提醒道:“而且说不定,还会害了魏长林。”
“什么?”傅清逸瞪大眼睛道:“廷尉府只是走了一道正常程序而已。”
“但却是你请求的,不是吗。”姚廷玉道:“这就给了别人扣你宣系的帽子。”
“那...那去求皇后娘娘呢,娘娘一向心软,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傅清逸还不死心。
“别去了!”姚廷玉打掉了他的希望:“娘娘是仁慈心软,可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插手的,你若去,必被娘娘痛骂。”
“胆敢监视调查一个京都府令,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辞官,或者贬放,尽早主动去找陛下,还能保住爵位,要不然,弄到朝堂上,就不是爵位的事了。”
“只能如此了吗姚公...”
傅清逸身子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
如果是正常公务中的监督,那完全没事。
但傅清逸所行之事,早已超出了这个性质,是一种私下的,严密的跟踪监控、且调查高官隐私。
如果一个二品大臣能被人随意监视,那不是乱了套吗。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姚廷玉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既然锦衣卫介入,那就说明陛下已经知道了此事的全部过程,未免陷入更大的政治漩涡,你赶紧去吧。”
半晌,傅清逸才喃喃说道:“姚公,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姚廷玉没再说话。
傍晚时分。
皇宫书房,萧远处理完今天的政务,刚放下毛笔,侍从便来报:“陛下,礼部侍郎傅清逸傅大人求见。”
萧远并不意外,边整理案上奏疏边说道:“让他进来吧。”
“诺。”
侍从传话,很快,傅清逸入内,跪伏于地,恭敬施礼:“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平身吧。”萧远随口说了一句,并未先点主题:“这个时间来求见朕,所谓何事啊?”
“启禀陛下,臣...”傅清逸犹豫再犹豫,最后硬着头皮说道:“臣鬼迷心窍,欲查柳长卿之罪证,派人监视大臣,乞陛下降罪。”
“而臣位居礼部侍郎,深感才不配位,有负皇恩,乞望降职贬放,在苦寒之地为国效力。”
萧远不冷不热道:“监视调查一个二品大臣,倒不用朕来下令了,傅大人好大的权利。”
听闻此话,傅清逸大惊失色,脑袋触在地上,颤声说道:“陛下明鉴,臣岂敢如此,忠心可昭日月,皇恩九死难报,只是蒙了心,才犯下这般大错,更不敢奢求陛下原谅。”
萧远盯着他。
傅清逸跪伏在地上,哪敢抬头,身子已经有些微微发抖了,冷汗早就流了出来。
一统天下的秦皇之威,赫赫慑人。
少顷,萧远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你查到柳长卿什么了吗。”
“没...没有。”傅清逸结巴道。
萧远冷笑了一声:“去南疆吧,做个司农使。”
南疆司农使,就是教南疆那边农桑耕种交流的官职,只有七品,这可以说是一撸到底了。
但傅清逸却如获大赦,连忙再叩首:“谢陛下隆恩——”
“下去吧。”萧远微微摆手。
“是,微臣告退,去往南疆后,必当克己勤免。”傅清逸恭敬的不像样子。
还好啊,爵位还在,这便是资本,以后还有机会。
出了书房后,傅清逸长出一口气,顿感背后凉飕飕的,才觉遍体冷汗。
陛下之威,不可渎也。
他抬起衣袖擦擦额头,后怕未消的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吏部就收到了萧远的手令,礼部侍郎傅清逸被贬南疆,李正方见此大惊,可没敢多问,连忙按要求办事。
傅清逸离开了长安,这件事刚开始朝臣还并不太清楚内情,可没过几天就已经传开了。
不少官员看柳长卿的眼神都有些变化,在众人脑补中,自然而然认为这是一场政治斗争,双方各出手段,但傅清逸斗输了,被贬了。
谁说柳长卿从不搞朝堂争斗的,瞧,这不是招招致敌吗。
在某一天下朝后,江仪更是朝柳长卿说道:“柳大人厉害!”
柳长卿有点发愣,不过也没理会。
讲道理,他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啥,自己只是跟平常一样,该干嘛干嘛。
也就是说,柳长卿哪想过跟傅清逸搞斗争,从始至终,都是傅清逸一个人在那搞来搞去,结果自己先没了,这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