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和所有过冬的动物一样,庄稼人已经早早收好了锄头,挂了犁耙,缩在火炉旁,享受着一年当中难得的闲暇时光。
张云起不是庄稼人,但家里没啥农活干,他也就清闲的很,在家里好好歇了两天,没事就做做好吃的,辅导辅导自己的学渣妹妹张小小。
老五张小小的老师布置了寒假作业,其中有一项作业是每天要写一篇日记,字数不能低于一百个字。
这对小小来说好像也不难,唯一的麻烦是,每天规定一百个字的日记,她往往二三十个字就写完,比如:“1月23号,xue,今天我二哥脚我坐shu学作业,收huo好多。”
没了。
她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张云起就教她:“你要学会设置障碍,比如唐僧去西天取经,他没那么简单,中间会有很多障碍,比如说九九八十一难,唐僧历尽千辛万苦,那么只有到最后一段了,唐僧才能取得真经,立地成佛。”
张小小很聪明,在张云起的循循善诱之下,举一反三了。
写野炊,懂得设置障碍,小刀没带了,点火点不着了,菜叶没地儿洗了,等她一个一个障碍解决,别说一百个字了,一千个字都给凑得出来。
但是有一天,她突然醒悟过来,用那双很纯真的眼睛看着张云起说:“二哥,你这么教我写是不是有点假?我们和唐僧不一样,我们其实一切都很顺利,没有这么多障碍的。”
张云起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所有的事情都会有障碍的,有的障碍,你还没有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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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5号,是去贵平监狱探监的日子。
去探望张爸的前一天,张云峰跑到镇上花30块钱向一个朋友租了一辆面包车,朋友开玩笑说:“大年底的租面包车干嘛呀,相亲去见对象呀?”
张云峰笑笑说比见对象重要。
那一天,张妈带着春兰和小小也去了镇上赶集,给自己和两个女儿买了一身崭新的衣裳,还给两个女儿买了头饰。
那一天,张云起给大姐张秋兰打了个电话,让她明天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和姐夫牛奋带着外甥去封阳县汽车站等他们,一起去贵平县探监。
那一天的晚上,一家人都很兴奋地忙乱着准备明天探监要穿的衣服、要带的东西,春兰把贴在墙壁上的奖状一张张撕下来,卷起来用布袋收好,老五张小小早早洗完澡换上新衣裳。
张妈把给张爸带的被褥和大棉袄扎成捆,还让张云起去村口的小卖部找个塑料瓶子装坛子肉,她嘴里念叨着说:“你爸最喜欢把肥肉腌在辣椒坛子里给来下酒吃,但以前穷,吃不上肥肉,这次就多给他带点,解解馋。”
张云起告诉张妈探监不让送吃的,顿了一顿,他又说:“监狱里有店子,能买到一些好吃的,以后我会定期给我爸的卡里存钱的。”
“那,这些坛子肉就留着等他回来下酒吃吧。”张妈说了一句,就默默地把装在公鸡碗里沾满红油辣椒的坛子肉重新倒进坛子里。
第二天一大早,张云峰开着租来的面包车,载着穿戴一新的一家人和给张爸带的东西,先是去封阳县汽车站接了张秋兰一家三口,然后踏上前往贵平县的路。
去的一路上,张云起看着一家老小期待的模样,心里想的却是怎样才能早点把老爸弄出来。
这是他的死穴。
但大错在上辈子就已经酿成了,这杯苦酒不喝也得喝,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想办法把老爸尽早弄出来,弥补丁点亏欠,不过现在老爸已经坐牢一年了,想让他早点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减刑。
前世的时候,张云起就了解过,减刑需要在监狱表现良好、争取到相应的劳动成绩或者嘉奖之后,才能予以减刑。
劳动成绩通常是一个季度评定一次,需要累积三个劳动成绩才有资格向上级申报减刑,申报之后,还需要经过层层审批程序,即表现良好的情况下,减刑程序至少需要一年左右才能办理完毕。
老爸一共是两年零四个月的刑期,现在已经服刑一年多,所以想通过这种途径减刑是很困难的。当然,如果有重大立功就另当别论了,只是怎么样,才能让老爸有重大立功表现呢?
张云起打算探监之后,找纪重聊聊。
上午十点多,张家一家人就抵达了贵平县监狱,张云起已经来过一次,轻车熟路,他先给张爸的账户上充了600块钱,他倒是想多存一点,但贵平县监狱里有规定,为犯人存零花钱,每人每次不得超过人民币600。
存完钱后,张云起拿着户口本登记,领取了探监证,带着一家人按照探监号坐在探视室里等待。
张爸张六顺早早就接到了家人来探视的通知,他以为来的只是二儿子云起,但来到探监室,看到穿戴一新的一家老小全都来了,他那双老眼就浑浊了,半天都说不出话,高兴的。
看到张爸,一家人也全都围到探监窗口前叫他,但是隔着防弹玻璃根本听不见,而且探监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人多,话筒又只有一个,最后在狱警的安排下,一家人轮流坐到探视窗口前拿话筒和张爸说话。
第一个说的是张妈,她拿着话筒笑着说:“他爸,现在家里一切都好,你在里面不要担心,咱们的两个儿子都争气,云峰在镇上开拖拉机搞运输,云起在市里最好的高中念书,家里现在有钱了,以前欠的债都还清了,我的心脏病也好很多了,都停药了,他爸,你在里面放宽心,照顾好自己,想吃啥就买,云起已经往你卡上打钱了,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现在家里就等你出来享福了。”
第二个说的是老大张云峰,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简单说道:“爸,我给你捎了两条芙蓉王,但少抽点,过过瘾就好,在里面你照顾好身体,我讨老婆的事儿,还得等你出来主事的。”
第三个说的是老二张秋兰,她红着眼睛把儿子抱到窗口前,对张六顺说:“爸,这是你外孙,叫天天,已经七个月大了,爸,你在里面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你出来的时候,天天就能叫你外公了。”
第四个说的是老四张春兰,她从袋子里掏出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奖状,一张一张举给张爸看,语气特别坚定地说:“爸爸,这是我今年拿的奖状,都是第一名,你放心,明年我一定会像二哥那样,考封阳县的中考状元,去市里最好的高中念书,上国内最好的大学!”
第五个说的是老五张小小,她个头矮,撅着小屁股很艰难地凑到窗口前,然后翻了翻口袋,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捧在手心里递到张爸眼前,红着眼睛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好想你,你能不能跟我回家,我给你大白兔次,好次,都给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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