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彩这才跟着乔晋、贾嵇、韦盟一同回去,可始终未发一言,只是回想着刘渊对她的好——
来在荆棘门十多年,蓝彩一直想学习九牧九道,可屡次去求真人,真人却屡次不应,只让她做些养花种草、洗衣劈柴的事。当时蓝彩还小,劈柴老是伤到自己,洗衣更使双手蜕皮,两相之下,更使双手痛楚难当。
有次,蓝彩正在劈柴,刘渊忽然来到。可她那时性格孤僻,并不愿意理睬这个别人口中的大师兄,是刘渊先行开口:“小师妹,我帮你吧。”
蓝彩有些诧异,既诧异刘渊主动帮自己做这些粗活,又诧异他的称呼,于是问:“你为什么帮我?”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别骗我了,他们个个都很忙,就你闲着?”
“你帮我洗衣服,我帮你劈柴,这很理所当然吧。”
“那……那……你为什么叫我小师妹?”蓝彩终于既期待又担忧地问了出来。
“你也是师父的弟子,这也是理所当然吧。”
蓝彩松了口气:“他都不愿教我功法,我又怎么会是他的弟子。”
“入门弟子也是弟子。”
“入门弟子?和弟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九牧有‘四五之分’、‘七九之约’,师父的入室弟子已有七个,不能再收入室弟子了,所以只能收你做入门弟子。”
蓝彩顿时又担心起来:“入门弟子不能学习功法?”
“那倒不是,只是不能学习厉害的功法。”
“可是师父什么都没有教我。”就算是不厉害的功法,蓝彩也有信心也可以让它变得厉害,因此只在乎是否能学到功法,而不是学到得厉害与否。
“师父是为了你好,那首‘修道好’的歌谣,你难道没有听过吗?”
“当然听过,可若没功法,怎么手刃仇人?”
“说不定你的仇人已经死了。”
“那也可以开棺戮尸,何况天魔怎么可能死绝?”
“那万一你报仇不成呢?以后谁为你父母哥哥扫墓祭奠?”
“那也比一个人活着强,如果不能学习功法,我宁愿他当初没有救我,如果他不会教我功法,我宁愿现在就死。”
“我可以肯定,你修炼十年,也报不了仇。”
“只要能手刃仇人,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只要能手刃仇人。现在我只问你,他会不会教我功法?”
“师父只是暂时没有教你而已。”
“真的嘛?我是说,你的意思是师父以后会教我功法?”
“嗯。”
“那我可以等的,为了手刃仇人!”
刘渊微微笑了笑,并没接话。
蓝彩觉出不对,抬头死死盯着刘渊:“我说的不对?”
“你还是个小孩子,应该想的是怎么读书明理,而不是仇啊恨的。”
“大师兄说的对。”蓝彩如是说着,却将手中的斧头更用力的砍向了柴木,使得“咔”、“咔”的声音传出了小院。
刘渊再道:“我帮你吧。”
“这样可以让你心安理得地让我洗衣服吧。”
“或许是这样。”
“是就是,什么或许吧!你劈吧。”说着,蓝彩丢了斧头,起身走去一旁,让刘渊来劈柴。
可蓝彩只看一会,刘渊轻快的劈柴动作和穿着的粗布衣衫就让她有了猜测:“这么轻柔,是怕别人知道你帮我劈柴吗?难怪你故意穿成和荆棘门一样景致的衣服。”前文曾说,因为对抗天网的缘故,荆棘门附近的树木在枯萎,大地在荒芜,荆棘门内的景致也是如此,因此蓝彩如此说。
刘渊回道:“要是穿着荆棘沉香衫,一旦脏了,就要换洗。而我劈柴轻快,是因为我心中平静。”
“你这口气,还真像你师父。行了,你现在帮我了,可以心安理得了,下次还是穿你的荆棘沉香衫。”
“这两者之间倒没关系,举手之劳就能够帮助到别人,何乐而不为?”
“行了行了,怎么又来了。你刚才说的‘四五之分’、‘七九之约’是什么?快给我说说。”
于是刘渊将“四五之分”、“七九之约”的现状说了一番,此后,虽然他也十分忙于分担门中大小事务,但总会挤出时间帮蓝彩劈柴,当然,每次来,刘渊都会换一套粗布衣衫。又在劈柴之时,为蓝彩讲书叙事,使她广知事理,也与她互诉心事,互相开解。又百般引导,让她和同门为友。
起初蓝彩不肯,可她百般询问关于真人何时教她功法的事,刘渊都说时机未到,这才使蓝彩改变决定,开始与乔晋、贾嵇、韦盟三位同龄人相处,枯燥的生活渐渐有了色彩……
这些桩桩件件、点点滴滴的琐碎小事,足见刘渊对蓝彩的关怀,比之她被天魔残杀的大哥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眼下,蓝彩心中甚哀痛,这份痛楚更激起她多年来压抑于、深藏于心底的恨,她忽然停下脚步,问三位师兄:“你们知道为什么刘师兄不让大家叫他大师兄吗?”
乔晋三人对此从未深究,试着猜测道:“可能师兄不想以大师兄自居吧,这样平易近人些。”
蓝彩道:“那你们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师兄这样要求我们?”
韦盟回道:“大概有六、七年了吧。”
蓝彩道:“嗯,你们还记得我问过你们的事吗,我问你们师父为什么不教我功法,你们说,是师父精力有限、忙不过来的原因,你们都知的事实,刘师兄怎能不知?刘师兄乃是大弟子,师父倚重他,我们依赖他,更兼黄尘剑主人的身份,师父年事已高、岳师姐遗失战乱等事,使他的压力与日俱增,连‘大师兄’的称呼都承受不起。”说到这,她回望掩于暮色的坟茔:“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从天魔域回来后,他叫我喊他刘师兄,距今整整已有七年。”
三人闻言醒悟:“我三人只知道刘师兄压力很大,未想竟到如此地步!难怪他会在原睦邑外险入邪恶道!”说罢,乔晋更联想起一件事,心中暗忖:“刘师兄临终前,为何会嘱咐我师父年事已高那一席话?”
蓝彩收回目光:“我回去给师父煎药了。”大踏步走向前路。
二更时分,众人再次为真人疗伤,这一次,或许是多日的恢复功夫起了效果,真人的神色竟有了些许好转,两刻过后,真人终于醒来。
真人醒来,抬眼望了望房内,祝城主坐在榻前,祝夫人坐在椅上,驻暮城七位英才万霓、祝暧、岳盛、陈旺、万霞、祝丹、祝彤关切望来,自己的弟子们:顾杳之、张茜、乔晋、贾嵇、韦盟也立侍一旁。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一遍又一遍,就如同上次没能看到他的四弟子一样,这一次,他的大弟子也再不能见到了。
真人缓缓坐起,问:“刘渊在哪里呀?”众人黯然沉默。
祝城主为真人披上衣衫,扶他下床:“在荆棘门东南。”
真人听罢,急急出去,众人追之难及。等他们追到刘渊坟前,正见真人泪堕双颊,寒风中无言久立。
祝城主喝问:“刘渊发生了什么,你们三个还不快细细说来!”
乔晋、贾嵇、韦盟遂将他们为何要去育芳郡,又如何与梁城主、景城主等一同抵挡花属天魔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真人听了三人去育芳郡的始末,心道:“海无风、雍妙的确想来探望,但都被郁城主挡回,他二人怎能告知我御兽垣的事?我又怎么会有前去育芳郡的打算?难道这件事是原城主从中作梗,为得就是激他四人前去育芳郡,好让郁城主逼我离开南安郡?”想到这里,真人更觉前路艰难。
三人说完后,见师父的神情更为肃穆悲戚,贾嵇开口劝道:“师父,刘师兄说,他能拜在您老人家门下,此生已不枉。”
韦盟道:“刘师兄早看出梁城主送他来到荆棘门时,也将黄尘剑一并送还的原因,因此将黄尘剑物归原主。”
真人仰天长叹:“好一个看尽世事的刘渊啊!”
祝丹、祝彤为了安慰真人,不曾多想,便已问出:“御兽垣人可安然离开?”
韦盟震了一震,吞吞吐吐道:“百姓大半撤离,可为了拖住血属护法和六位使者,方门主他……他……使出了……使出了先置召唤语。”
祝丹、祝彤以为御兽垣人安然无事,本想借此好消息让真人好过一些,听了此话,才知闯祸,双双愧疚难安。
真人深呼吸一番,颤巍巍道:“赠鹤之情永存,故人音容何处寻!”
贾嵇道:“师父,您年事已高,夜里风寒,先回去吧。”
“我再待一会,你们先回。”
贾嵇道:“刘师兄临终前,托我们好好照顾您,我们怎敢离您左右。”
爱徒临终不忘之意,令真人不好不答应,再看了眼墓碑,才道:“的确夜深了,回吧。”
回去路上,乔晋道:“师父,何不将伤情告知大家,大家也好为您调养?”
“我只是道力不支,休息一段时日就好。”
乔晋很有不信:“可刘师兄似乎很担心您的伤势,还专门写下土之力心得,嘱咐我多帮帮您。听说在原睦邑时,您用的是‘五行御剑’而非‘斩荆棘’,您又昏迷许久,多种恢复功法不能奏效,结合这许多事情,弟子思量多日,有些猜测,不敢不问。”
“你问吧。”
“弟子大概猜到刘师兄让我帮您什么,因此方才,弟子用出了土之力的恢复功法‘固本培元’,果然您便醒来,弟子想问,是不是您的厚……”
真人神情为之一凝,抬手打断:“我能醒来,是还在我昏迷时,蓝彩为我服药之故。”正巧这时,众人走到白鹤所在的后园,真人不由停下脚步,深情望着白鹤,好一阵后,忽然发现似有不妥,忙问:“杳之,你们回来时带回几只白鹤?”
顾杳之回:“我们六人各乘一只,哎,白鹤怎么少了一只?”
“祝丹、祝彤,去看蓝彩是否还在房中!”
祝丹祝彤领命而去,不久后回报:“蓝彩房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书信留在桌上!”忙将书信拿给真人。
真人一看,上写“父母兄长之仇、家破人亡之恨刻骨锥心,辗转反侧,夜夜难眠;师父相救之恩、同门养育之情天高地厚,行立不安,时时愧疚。然二者此生不能全报,临行奉药,聊还万一,太半恩情,留待来世。”看罢,真人已知蓝彩去向:“临行奉药?她是要去天魔域?”却仍有疑惑:“可她怎敢孤身前往?”再问:“房中还发现什么?”
“有一些痕迹,似乎是修炼不同功法导致……”
“什么?”众人皆惊。
真人扫望了一眼自己的五位弟子,喝问:“是谁教她功法?”
先是乔晋走上前来:“师父,是弟子!”
见是乔晋,真人稍有诧异,心中自责不已:“只怪当初我未敢言明此事!”可也不能不责:“为师曾有嘱咐,蓝彩修道之事,由你大师兄指引教导,你为何听而不闻?”
“师父容禀。”乔晋赶忙将往事说来——
当年缝补天网后,蓝彩一心想跟随朱鸾凤前往重山,好与夕然一起报仇,与其说是报仇,其实是为了修道,可朱鸾凤见识匪浅,并未应允,才有陈灵玉出来圆场:“小妹妹,重山太远了,我们的马车可坐不下呢。”不曾想蓝彩回道:“我可以跟在马车后面走着去。”就让陈灵玉不知如何是好,幸有乔晋出来解围:“蓝彩妹妹,你要是走了,你种的花草怎么办呢?我们都要修行,若是忘了浇水什么的,它们就会枯死的。”蓝彩听了,赌气离开,并将她辛苦浇灌养育半年之久的花草全部践踏、毁坏。
不久后,乔晋看到花圃被毁,猜知是蓝彩所为,忙去询问,可是不等他开口,蓝彩先问:“五师哥,为何师父不肯教我功法?圣兽也不愿带我去重山?”
“师父和圣兽大人们奔波劳累,难有闲暇。虽然师父分身乏术,但他已令大师兄教你。”
“大师兄和师父一样忙,他哪有功夫管我?你们都能修行功法,而且不亦乐乎,为何我偏偏不能?我只能与洗不完的脏衣服、砍不完的死木头为伴,还要种那些碍眼绊脚的花花草草,你知道这种感受吗?难道就因为我没爹没娘、没有哥哥,所以活该没人疼没人爱吗?”
“师妹,我很疼爱你,所以有空就来陪你。”
“是呀,你是挺喜欢和我说话,可也只是把我当做课业之后的消遣而已,你和六师哥、七师哥,你们三个都是一个样!”
“我不一样,我不一样,师妹,我是真心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
“可我一点都没看出来,如果你真地这么想,就该做出不一样的事情来!”
“我立刻去把那些花草重新种好,绝对不会让师父或者别人看到知道的。”
“谁要你管它们?它们和我一样,都快枯死了,你只管它们,却不管我,还真是对我不一样!”
“那……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把学到的、看到的还有听到的功法,都说给我,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
“这……这……”
“难道你也忙得不可开交?”
“我才初入门径,难以教你。”
“师兄这么聪明,不会连重复别人的话都不会吧。”
“那倒不是,可这件事我不敢擅自做主,我去求师父教你吧,师父若不肯,我就长跪不起。”
“师父一天只睡三个时辰,你这是想累死师父吗?我只是想,如果有一天,天魔打上门来,我也可以和你们站在一起,为荆棘门出一份力而已,我只是希望如果真有那一天,这样的我会给师父一个惊喜而已,这小小的请求你都不能答应吗?”说着,哭成泪人一般的蓝彩把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伸了出来。
乔晋看着眼前惨兮兮的人,终于心软,上前替蓝彩擦了擦眼泪:“好,师兄答应你,可你要保证,一旦身体有不舒服,必须立刻告诉我。”
蓝彩顺势靠在乔晋肩头:“嗯,我会告诉师哥的,还有,这件事师哥不要告诉其他同门,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尤其是六师哥和七师哥,免得他们也都来教我功法,我还要洗衣劈柴,没有那么多时间。”
“师哥当然答应。”
乔晋说完往事,再道:“自此,弟子就将所听到的、看到的、学到的五行道法都讲说给师妹,十年来,师妹不但没有发生任何差池,而且生活变得多姿多彩,您看这门中花草,都是她悉心种植,因此弟子始终隐瞒此事。”
听到这里,贾嵇心中更不能安,赶忙走出:“师父,弟子也教了蓝彩师妹,大概情形和乔师兄相差不多,只是我教的是契约、阵法。”接着韦盟也走了出来:“我教的是咒语、召唤。”至此,乔晋、贾嵇、韦盟才知道蓝彩竟让三人背着对方,将九牧九道全部教给了她。
真人缓了缓口气,问:“就算如此,她怎会有信心去找天魔报仇?说,你们还说过什么?”
乔晋道:“前日,师妹曾来问弟子,她的修为比起刘师兄如何,弟子恐实言会让她有挫败之感,因此骗她,虽然她的土之力不及刘师兄,可若能灵活应用五行道,应该也相去不远。”
贾嵇、韦盟也低下头回道:“我也骗师妹说,九牧能有两种道法的人,屈指可数,这个答案不言自明。”
真人听了这不成材的话,牵动旧伤,身体一晃,忙捂住胸口。
乔晋忙扶住真人:“师父,这一切都是弟子的错,您不要生气,您的伤势,弟子已经很担心了。”
真人忽然神情一凝,望了乔晋一眼,转过身去:“你们三个私传功法在先,撺掇刘渊在后,害他们一个身死,一个命危,心中荆棘丛生,荆棘门如何还留得了你们?你们……你们——走吧!”
三人大惊:“师父!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知错了!”齐齐跪在地上,不住哀求。
祝城主也忙来劝:“真人三思,他们三个虽然铸成大错,但也是出自好意,并不至此,并不至此啊。”
“我意已决,祝城主不必求情。你们三个这就走吧。不过,虽然你们不再是荆棘门弟子,可也要时刻谨记,二十一年来,我对你们的养育教诲,并非容易,九牧正值用人之际,你们可要保全有用之身。若哪一天,你们寻回蓝彩,四人还可同归门下!”
“师父!”
真人头也没回,挥了挥手:“去。”
三人心中更沉,知道若不找回蓝彩,此事绝无回旋,只好道:“弟子暂别师父。”三人起身,再向众人搭了一躬:“师父拜托大家了。”便奔出了荆棘门。
“好了,夜深了,大家各去休息。”
祝城主回房后,满腹疑虑使他毫无睡意,不禁问道:“夫人,你说真人为何忽然醒来,又为何执意赶走三人?”
夫人道:“真人曾说,是蓝彩的药让他得以醒来,老爷不妨从此处着手,若能证明这是真是假,或许会有所收获。”
祝城主大大点头:“不错,我这就去。”可正要迈出房门时,又回头问:“蓝彩煎的药材在何处来着?”
“药材都在蓝彩隔壁的房子。”
祝城主前去寻了一遭,按照桌上的药方将药材细细查验,共有六味药材,其中五味都是安神养气镇痛的功效,唯有一味药材他不识得,这药材是一个土色药丸的成品,祝城主便带回请教夫人。
夫人看罢,道:“听蓝彩说,这药丸是真人亲自所制,外人恐难识得。”
“难道要我去问真人?”
“我倒有个办法,煎药要将几味药材放于水中反复煎熬,不妨将这药丸放于水中,然后再看色香味如何。”
“夫人说的有理。”于是夫妇俩将这土色药丸放于药锅,添了水,将其煎开,片刻过后,药丸外的土色化去,果生变化。
“这……夫人,这你可认得?”
“莹绿之色,又有腥臭,莫非是毒蜥蜴的烂枯骨之毒?”
“我也是这看法,可这怎么可能?真人怎么可能服用烂枯骨?而且一服就是四十多年?”
“依我看,这药丸外的土色只是掩饰,真人必是有意为之。”
“真人服用此药四十多年,难道会是大决战时留下的诡异病根?”想到此处,联想到天地之道对真人发出的警示之象,祝城主再不能稳坐:“我去问个明白!”
四更时分,祝城主去寻真人。真人自也难眠,见梁城主忧心忡忡而来,问:“祝城主夤夜来访,为了何事?”
祝城主道:“您昏睡两日期间,我询问了众晚辈许多事,我想,当务之急的第四件事寻找那人,大概有了眉目。”遂将从乔晋、贾嵇、韦盟那里听来的天上为尘属众魔众伤、又被若雪救走的事说了一遍。
“幸好还有乔晋三人留下这样的好消息,我们明日就联系北地,看他现在何处。等找到了他,一是看能不能帮他尽快恢复修为,二是向他打听天魔之事。”南下之前,四城五门都已经定下了败退路线,只要同一时刻,三路人马中有任一一方的位置没有动,那么就可告知那一方人己方新的所在,进而继续使用双笙共鸣传讯。不过,次日真人几做尝试,都未能与北地成功传讯,后来才知是丹心笔被天魔夺走、雍远和吕晨婉回了永牧州不在北地之故。
真人说完,见祝城主眉头紧锁,便问:“祝城主,怎么了?”
“是关于第二件当务之急。”祝城主又将原睦邑人心之尘使得南安郡人心大变一事说了一遍。
真人听完后,稍有惊异:“混杂气息竟是源于人心之尘!三牧之战,大起杀伐,我担心的是人心因之有变,而天魔利用的正是此变,不幸被我猜中。天魔大护法不仅修为了得,心机更是深沉。我想,其他两路天魔也必定会在三牧尽失的事上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如今,人心之尘,恐怕不止原睦邑而已。这第一件当务之急和第二件当务之急成了一件事,的确不好办了。”
听到这,祝城主愤道:“小老还有一件事不吐不快。小老曾问万霓、顾杳之他们,才知是原向荣以探望您为由,让六人回来荆棘门。联系此事,小老有个不太应该的猜测。”
真人神情闪过一丝黯然,道:“祝城主猜的不错,乔晋三人撺掇刘渊去育芳郡的事,正是原城主从中作梗,为的就是逼我不战而走。”
祝城主大惑不解:“原向荣故意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大概是想像三贤那样带领九牧迎来清明。”
“真人,那您得想想办法啊。”
“原城主的本心也必定是战胜天魔,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我们要安定民心,他却与我们背道而驰,再加上天魔兴风作浪,如果我在此时说穿原城主的心思,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内乱。”
祝城主虽然认同,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道心时见荆棘,斩则尚有静朗;人世岂无尘埃,挥却更难清明’。祝城主,第一、二件事须由原城主自己挥剑斩荆棘,而第四件事我们虽然有了眉目,但是否能够找到那人,须听天由命,所以,如今剩下的当务之急,只有一件还掌握在我们手中,这也是九牧最大的依仗。”
“您是说悉心指点众晚辈,好让他们能尽快独当一面?可四城五门一直以来也定是悉心指点的啊。”说到这,祝城主似乎有些明白:“真人,您是想亲自指点他们?就像当初让五门的弟子来荆棘门时一样?可现在四城五门已经分为三处了啊,而且,这样做,恐怕会有人说您越俎代庖。”
“刘渊两入邪恶道,归根结底是因为自身修为不足,只能以邪恶道对抗天魔,所以,为了避免一众俊杰、英才误入邪恶道的最好办法,就是为他们指点迷津,提升修为。这些年来,我也揣摩出九牧九道的许多道法运行之理,从前,恐人非议,不好传于各牧,如今九牧倾危,也就顾不得了。我打算编写《九牧九道功法全册》一书,一旦书成,有劳祝城主传于各牧。”
祝城主疑道:“真人,您为何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我年事已高了。”
祝城主心中一痛,隐隐猜到些什么,这才想起此来的真正目的,忙问:“小老还有一些疑虑,愿真人坦承相告,小老定守口如瓶。”
真人多少猜知:“请问。”
“您为何会服用烂枯骨,为何会忽然醒来,还为何执意赶走三人,又为何不教蓝彩功法?”于是二人夜话久谈,直到天明。当时,祝城主推门而出,仰天慨叹,脸上泪痕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