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飏回道:“正是!当日,我们虽然先到,且已夺取原睦邑,但四城五门并未平分战力,此路人马有三位高手,九牧神兵有三,不凡之兵有四,加上冰目原一战中,四城五门已对我们的实力、术法有所了解,因此原向荣踌躇满志,要以此战来扬名九牧,好为将来争雄奠定人心之基。原向荣如此自信,自己必定也有所依仗,可我却不知他的依仗是某种神兵还是某种绝学,再加上荆棘真人亲自坐镇此路,我并无十足把握,难保万无一失,得亏这‘万无一失’四个字,让我想起当日火晶宫中殿下之言。
“诚如殿下所言,四城五门早有裂痕,这裂痕横亘在九牧已达三十多年,要想凭借冰目原外几天时间的同心协力就想消除,简直痴心妄想。于是我故意质问原向荣,是否是荆棘真人为他撑腰,他才这么信心满满。荆棘真人亲历上古,成名已久,原向荣依仗真人顺理成章,我这想法也会是九牧万民的想法,这可让原向荣很是难堪。虽然我这离间之言被真人看穿,可此言好歹让原向荣有了顾忌。
“接着,我又以看似讥讽之言,让原向荣想好退路,其实是让他仔细思量,这一战是否真地能让他得偿所愿,虽然原向荣的‘死得其所’之言很是滴水不漏,可内心已受波动。然后,我又以郁淼真不曾前往清风山大决战,来质问她是不是只是说的大义凛然,实则贪生怕死,这一问就让郁淼真偃旗息鼓。可是真人实在不好对付,竟能立刻替郁淼真解围,我便顺水推舟,又抓住荆棘真人只带半数弟子前来的事,让他们陷入互相猜疑的地步。原向荣果然中计,又恐被他人看出他的心思,急于掩饰下,急忙以‘孤注一掷’之言为荆棘真人解困,我抓住他的话柄,反问他如何挡住‘‘尘殃身心’’,果然被我试探出原向荣有实力打伤你们。”当时原城主并非说的是打伤,而是杀死,可尘飏不好直言,只好委婉一点。
灰使者怒不可遏:“姓原的当时说要先杀咱们几名兄弟!老匹夫竟敢小觑咱们?!”
“原向荣乃是一城之主,若没有点实力,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野心,灰使者不可轻敌!若果真被他得逞,尊上那里,本座怎么交待?”
众魔都道:“为尊上大业,我等虽死无惧!”
“这我当然知道,可如此结局毕竟太惨烈了些,我不愿见,更非万无一失之策。虽然我不知道原向荣有什么隐藏的手段能够打伤你们,可只能威胁他,若他敢乱来,我定会还以颜色。原向荣回‘原睦邑弟子的牺牲能救得满城百姓,此事岂可不为?’答得又是毫无破绽。这可逼得我不得不强寻破绽,做一回小人,以满城百姓的性命威胁他,这才让原向荣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此战他必败无疑。只是这个败,并非四城五门之败,而是他个人之败,此战他原向荣必不能得偿所愿:他既不能拔得头筹,扬名九牧,又不能重夺原睦邑,救满城百姓,还不能保自己弟子安然无恙!我这一系列攻心之计,最后果真见效,原睦邑外一战还未开始,原向荣已在避凶取利,作长远计。”
坼使者问:“大护法,避免伤亡乃是人之常情,如何算得上勾心斗角呢?”
“既然四城五门芥蒂仍存,如何能不分你我呢?既然要分你我,一旦开战,是你伤还是我亡?这可很值得原向荣盘算。他盘算一番后,有了一计,那就是借我们之手,打伤荆棘真人,他好坐享其成。”
六魔皆不信:“可我等为何并未察觉?”
“坼使者,霆使者,当时开战前,原向荣曾有顾虑,说给大家听听。”
霆使者道:“当时原向荣说他唯一担心的是,万一有难以预料的事发生,他们的众晚辈如何安然离开。”
“真人怎么说?”
坼使者道:“荆棘真人让原城主放心。”坼使者、霆使者同属尘闻雷,因此耳聪非凡,能够听见真人他们私下的商议之言。
尘飏点了点头,再道:“霭使者、霾使者,荆棘真人当时的话你们难以听到,可他的神态举止你们可曾注意?”
二魔回道:“荆棘真人缓缓望了望四城五门的俊杰英才,其神情有爱护,也有……也有……”霭使者、霾使者同属尘见水,能以双眼施展术法,因此目明异常。
尘飏道:“不错,荆棘真人缓缓望了望四城五门的俊杰英才后,才说出了‘放心’二字。其神情既有对晚辈的爱护,又有对原向荣的失望。”
埃使者问:“护法,这作何解释?”
“九牧修道之人,大多品性高古,当然不会眼看着任何人被我们伤害,掌管原睦邑四十多年的原向荣怎能不知此理?可他还是要对参与过九牧上古之战的荆棘真人说出这句话,其目的正是逼后者许下力保他们不失的承诺,这样一来,原向荣就能保存实力,又能借我们之手,打伤荆棘真人。试想,若真人不受伤,他如何能从南安郡逼走荆棘真人?若真人不走,他只能居人之下。所以,他从原睦邑外就勾心斗角、苦心设计,今日荆棘真人离开南安郡,正是原向荣长远之计中的一环。”
坼使者问:“可逼走荆棘真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荆棘真人是他争雄九牧的最大对手。前者离开后,如果南安郡失守,你们认为是谁的责任?南安郡乃至原睦邑都是原向荣的地盘,没人认为原向荣会不尽全力,所以,这南安郡乃至原睦邑失守的责任,最后必会由荆棘真人背负。而原向荣便可趁这个机会,俘获人心,成众志之城,最终以九牧之主的姿态,率四城五门与我们展开角逐。这可是个名扬千古的大好良机。”
灰使者急道:“护法!我们可不能让那老匹夫称心如意!”
“哼哼,可我认为,他小看了真人在九牧的威望,他预料的结局要想出现,难于登天。稍有不慎,恐怕四城五门便会分崩离析,九牧再难筑起众志之城,我们何不成全呢?难道霆使者忘了,原向荣的苦心设计是本座运筹帷幄而来?”尘飏罕见的得意起来。
灰使者赞道:“难怪您深得尊上器重!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坼使者道:“大护法,各位兄弟,我倒想起一个可能。早先,我们以为‘四五之分’、‘七九之约’是梁涓主导,经此一役,我看一直以来,恐怕梁涓也是被原向荣利用而已。”
尘飏道:“嗯,不错,十有八九是他。看来,九牧易主的结局早在四城五门兵分三路时,甚至驰援冰目原时乃至几十年前四五之分、七九之约时就已注定。”不由打趣道:“九牧之外有一层屏障,将我们隔离在外十一年,今日我才明白,这方世界会作茧自缚,其中之人怎能不如此呢?”笑罢,苍焰枉天尘一甩:“六使者听令!”
六使者赶忙起身躬立:“恭请大护法示下!”
“这些天来,我们按兵不动,既因我有伤在身,又因坼使者要领悟第八术、你等要勤练尘无定常,更因要给九牧人心之尘生根发芽的时间,按兵不动乃是顺势为之。期间,坼使者带回消息,说殿下不让花护法夺取南安郡,此是殿下他悲天悯人之心又起的征兆。今日,四城五门离火已生,九牧人心已杂,坼使者术法更进,若再枯等,恐殿下那里多生变故!机不可失,事不宜迟,坼、霆、霭、霾、埃、灰,你等明日便夺南安郡,我在此间安顿好到来子民后,便前去与你们会合!”
“遵法谕!”
次日中午,海无风、雍妙正在原睦邑外巡视,忽见尘属六使者率十二斥候飞出尘埃,已知不好,忙以“双笙共鸣阵法”和“龙象化形契约”告知南安郡,而后雍妙布下“雾隐阵法”急急赶回。原是二人知白鹤速度不及飞龙,恐被天魔发现追上,因此以此隐去身形。
得信后,众人已知天魔大护法没有同来,原城主有心要伤几个天魔,以夸己能,遂道:“天魔寻来,必是得知真人回门养伤,今日若败,对真人名声不好,诸位应该深知。”
“我当然不会让他们得逞。”郁城主说罢,吩咐九位弟子:“我对付霭使者,清波、清浅、芍药对付霾使者,清澹、清源、清泽、清江、清津对付淼斥候、漭斥候、澎斥候,清水,刘渊不在,湃斥候你来对付。”
原城主点头称赞,随即对其余人道:“其他人仍照上次吩咐,各寻老对手!此时隆冬,此地无尘埃,郡中还有原睦邑二百多名入门弟子,形势对我们有利,可以多做拖延,再寻机伤敌。”又对弟弟原永青吩咐:“虽然我有力保南安郡不失之心,可天魔狠辣,其术诡异,难保不出意外,永青,你立刻带入门弟子将南安郡百姓也疏散去东方。”原城主之所以用“也”,因为败退南安郡当日,就已下令,让原睦邑所辖诸郡的百姓撤去东方。
“哥哥放心!”
原城主、郁城主便率一众俊杰、英才来到西城外,严阵以待。未过多时,十八天魔先到眼前,海无风、雍妙后脚赶到。
原城主不愿给天魔使出联合之术的机会,即刻迎上埃使者,却被灰使者半路拦下:“老匹夫,今日我来会你!”原是灰使者还在气愤原城主当日之言。于是原城主与灰使者战在一处,埃使者由原睦邑三位俊杰抵挡。其余众人也各寻老对手,十几处对战再度上演。
此次对战与原睦邑外雷同,众人要保南安郡,保真人名声,更以为众魔无尘埃热浪相助,实力发挥有限,因此都欲伤天魔,好传捷报助真人安心养伤,殊不知天魔是有备而来,早就胜券在握,丝毫不忧不惧:
原城主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从原睦邑逃来的弟子或百姓已将人心之尘带到南安郡中,此时的南安郡清明气息中已间混杂,对九牧和天魔来说,都可各取所需,不受影响,也正是因此,不但原城主,此间众人也无一察觉此情,此是天魔不忧不惧的原因之一;其二,此时虽是隆冬,可多年来九牧温度有升,本就不算冷寒的九牧南方温度并不低,又加此时中午,如此温度,天魔倒也不惧;其三,虽然灰使者和霭使者被原向荣、郁淼真牵制,尘属六魔不能使出联合术法,可他们有足以败敌的“尘无定常”之术。话说回来,纵然待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有坼使者的第八术兜底,天魔仍是胜券在握。若非如此,尘飏岂会只运筹于帷幄之中而让众属下以身犯险?天魔既胜券在握,自有些除过胜利之外的追求:上次一战后,坼使者将两度目睹“龙象化形契约”的情景好生钻研,又得尘飏稍作提点,已领悟霍闪术法第八术。这让其余五位使者羡煞不已,因此这场胜券在握之战,他们要与九牧多过几招,多窥多探九牧九道,期望能从中获得些许机缘,让他们也能术法更进。等到饶有所得后,众魔才会痛下杀手。
众人不知天魔心思,皆赴全力,与天魔战得起劲,却正好中天魔下怀——
原城主只以“树影婆娑”、“参差披拂”、“荆棘迷丛”来挡灰使者的狂飙术法,欲先消耗灰使者。哪知这三种功法所生之木,被狂飙术法吹得摇来晃去,灰使者见此景象与“尘影迷踪”的踪影捉摸不定之术力很有雷同,又见原城主翻来覆去就这几招,知道他要消耗自己,于是顺水推舟,假意不察,却一度鼻子朝天的他竟然鼻子朝了地,原是在探头细窥此中之理使然,但见树影摇晃不定,时而那样,时而这般,杂而又乱,如尘扬尘落;枝条甩摆难安,时而分开,时而聚集,变化多端,如云聚云散。十几个回合后,灰使者窃喜:“如此动静竟有几分飘忽诡谲,要是我能让狂飙之力也能怪诞不定,岂不更妙?”忙将此景象用心记下,此战后稍作揣摩,几回试验,终悟风尘怪诞、变幻不定的狂飙术法第八术“风谲云诡”。
原睦邑三位俊杰原载道、原茂春、原咏春抵挡埃使者,三人也要拖延,遂用“连理之木”与埃使者互耗,埃使者虽然用心观看,但难以从“连理之木”获得灵感,遂增术法之威,可三位俊杰有了上次对战灰使者的经历,互相配合颇为娴熟,让他始终不能有所得,埃使者心中不能痛快,虽然急躁,但出于大计,也不敢强为。
郁城主望着眼前的霭使者,想起上次是他让自己分神,才害真人分心受伤,今日之战,誓要报前仇,“飞流直下”、“翻江倒海”、“九天飞瀑”、“怒海波澜”挨个使出,这几种功法都极具攻势,压得霭使者狼狈不堪,惹得此魔暗暗埋怨:“我又没使‘楚雨巫云’,她何必这么激动?”一边取守,一边思量,不久之后,有了见解:“上次我用‘楚雨巫云’让她陷于过往,今日我虽未用,但她见我也如见过往,过往之事,此时虽未想,可过往之情,时刻都在,因此她不自觉地心情澎湃,故道力汹涌如此。水有汹涌,雨是否亦可?”忙定睛细观,但见水之力澎湃汹涌,翻卷拍岸,其势其状,让他的眼窝深邃起来:“若将这水浪当做尘浪,将这水势当做雨势……”忙将所见所得记在眼窝,此战之后,随即领悟了尘浪翻滚、雨势汹涌的雨潦术法第八术“覆雨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