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第二道雷已经让入世的护身法术尽出,此刻却是身无一物可以防身了。
“飞身托迹”应该能跑的了,可是一旦跑了,前面那两道雷就白挨了。再说了,这招道法太高深,她还没完全掌握呢。
情急之下,入世神思一展,朝元泽叫道:“你带着三只鸟儿?”
元泽一愣,急忙望空一招,将三只半死不活的大雕扔在入世脚下,叫道:“妖丹要不要?也在我这儿。”
入世一摆手,话也顾不上说,将三只大雕又摆了个三才阵型,自己则站在阵中央。
此时,最后一道雷已经劈了下来。只见入世双手掐诀,咒曰:“我心寂寞,解困舒厄,急急如律令,疾!”道法“解厄”当即施在了脚下的“三才绝影阵”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天雷劈下,院中顿时尘土弥漫,对面不能见人。
元泽急忙施法将院子里的烟尘驱散,却见当中一个大坑,入世已不见了踪迹。倒是三只大雕依然躺在地上,只不过都已经熟了。
元泽跑到坑边,探身向下一看,见入世躺在坑底,一动不动。他连忙一招手,将入世从坑里提出来,抱着便跑进了屋里。
此时,天上的乌云尽皆散尽,月亮正挂在空中,月光重又撒满了印山侯府。
太沉被第一个雷劈了之后,就一直坐在地上没动,自始至终元泽都没关心他一下。此刻见这个兔崽子抱起自己的徒弟进了房间,太沉不禁大怒,心说果真男人就没个好东西,他妈的女人在前,连祖师爷都不管了。
他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缓缓的踱着步走向正厅,心里琢磨着一会儿怎么收拾元泽。
进屋一看,元泽已经把入世在榻上放好,自己则呆呆地站在塌边一动不动。从后面看过去,只觉得这个背影充满一股酸楚和不甘。
太沉一下子失去了教训他的兴趣,只是慢慢的踱过去看了看榻上的入世,轻声对元泽道:“出去说话。她没事儿,就是需要静养。”
说罢转身走了。元泽默默地跟着他来到了院中。
二人沉默了片刻,太沉说道:“我也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如此刚烈,居然此时就敢主动挑起天劫。”
元泽忽然道:“我想喝酒。”
太沉伸手凭空一抓,提出一个酒坛子和两只酒碗,说道:“这应该是侯府里最好的酒了。”说着到了两碗酒,二人在台阶上坐下。
喝了一口,太沉骂道:“当年都是你们这帮兔崽子,要不然咱们现在就能喝上元铁的酒了。这东西哪儿叫酒?”
元泽却问道:“老沉,你经历过天劫吗?”
“经历过。可比她这个爆烈多了。”
“为什么我没经历过?”
太沉扭过头,仔细端详了元泽一番,问道:“你是想问,为什么人不遭受天劫,对吗?”
“对。”
“那是因为你的修为还不够,而且你也没那野心。等你什么时候修为够了,觉得这天地已经放不下你了,想去天外面看看的时候,就有雷来劈你了。”
元泽沉默了半天,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问道:“你没觉得不公吗?”
太沉淡淡一笑道:“当然不公了。妖只是修为到了,想要脱层皮而已,就要被雷劈。象入世这样的,即便修为没到,也会遭到天妒。你们人就不会被雷劈。就因为你们生来便会说话?还是凭着你们能役使万物?你们都享受了天地如此钟爱了,为何还想着挣脱这个所谓的‘牢笼’呢?难道天外就不会是另一个更大的‘牢笼’吗?”
元泽仰头望向天空,幽幽说道:“或许就是想‘知道’而已。”
太沉一哂道:“是想‘知道’,还是想‘占有’?如果只想‘知道’的话,魔是怎么来的?”
元泽转头看向太沉,问道:“老沉,照你刚才说的,魔不仅仅只是人的贪欲所化,更是天道有意为之。那就是说…”他抬手指了指天:“一切都是它安排的。我们都只能受着,对吗?”
太沉没有立刻回答元泽的话,而是怔怔的盯着院子里空地发了一会儿呆,才说道:“我不知道。我以为都是人自己造的恶,所以后来才会不问是非,见人就杀。但是,一了告诉我,事情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或许背后有更高的意志在操纵着这一切。”
元泽沉声道:“祖师爷又是怎么知道的?”
太沉道:“当你有了他的修为,站在他的高度去观察天地的时候,你就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了。”
元泽也沉默了,只是望着院墙发呆。过了一会儿,他看向太沉,语气坚定的说道:“太师叔祖,我不知道别人是为了‘知道’还是‘占有’才想要挣脱这个牢笼。但是,于我而言,我只是不想做个木偶,不想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操弄。不管是谁,老天爷也不行!”
话未说完,天空中的月亮又被一朵乌云所遮盖。
元泽抬起头,轻蔑的说道:“怎么,不服?来劈劈你元泽爷爷试试!”
天上的乌云更多了,给人的感觉仿佛慢慢压向了地面。但是,就在那一片乌云已经接近房顶的时候,却又顿住了。片刻之后,云散月出,大地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元泽一直坐在台阶上没动,只是仰头看着天空。见此情景,不禁扭头问道:“怎么个意思,不劈我?瞧不起我?”
太沉却是哈哈大笑,点头道:“我猜你说对了。听了你那番话,老天爷以为是个什么大人物在挑衅呢。结果呢,过来一看,居然是你这种蝼蚁,只当你是喝醉了胡言乱语,它才懒得理你呢!”
“蝼蚁!”元泽自失的一笑,站起来指着天空叫道:“我可是给了你机会了,是你自己闪了,你可别后悔。等你想劈老子的时候,老子可饶不了你。”
太沉站起来一边纵声长笑,一边手捻长髯举起酒碗道:“痛快,痛快!当浮一大白,干!”
元泽也端起酒碗叫道:“干!”
二人坐回台阶上。元泽又问道:“老沉,要是按你那么说,我师祖一了应该没有羽化,他是去了天外。”
太沉却摇摇头道:“谁知道呢?对于一了而言,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区别呢?再说了,‘斡旋造化’、‘颠倒阴阳’都是信手拈来,他自己不就是天吗?还用在乎到底究竟有没有谁在操弄他的命运?”
说到这里,太沉停了下来。他盯着碗里的酒陷入了沉思。元泽也没有说话,就是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喝着酒。
片刻之后,太沉抬起了头,缓缓说道:“不,他有在乎的事情。一了乃是一个有情有义的至人,只有无情之人才会毫不在乎、了无牵挂的遁迹天外,一去不返。一了不会的。即使他挣脱了樊笼,也是会守护着这一方生他养他和他所创造的天地。无情之人安能领悟有情天地。”
说着,伸手一指两人之间的酒坛子。原本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寡淡无味的酒立刻散发出一股陈年的浓香。
元泽一愣,醒过神来立刻端起坛子到了两碗酒,和太沉同时一饮而尽。
元泽感到自己喝了一口温暖的水,舌尖能感觉到甜而不腻,舌头两侧却是微酸带来的入口生津,舌根则丝丝苦涩、唇齿间香气四溢而不过艳,呼吸之间有淡淡花果香。
入腹之后便是一股热流倾泻,令全身经脉全开、通体舒畅。接着便是一股回甘,让他还想立刻再来一口。
元泽不禁大叫一声:“好酒,刚猛有力,口齿留香。”
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甜美的声音:“你们俩偷偷喝好酒,也不叫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