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叔?”
“二师叔里边情况如何?”
“二师叔!?”
外边传来的声音有所间断,却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
从齐地福进入天璇殿中,到外边传来询问声响,不过片刻功夫。
而这声音,则是云章的声音,就连锁爷都能辨识出来。
齐地福是由云章护入天璇殿的,云章便特意留了份心思。
二师叔是从墙洞处跃入天璇殿的,若锁爷重伤不醒,那他这一问,二师叔显然该当马上回答,而他问了这么多声,却始终不得回音,只能说明殿中有怪!
齐地福背对着破损的墙洞仅有三丈远,离外边的云章很可能也不到四丈距离,距离之近,云章的声音自是清晰入耳。
可他却是紧闭着双唇,一声不吭。
其实,他很想开口回应,他也尝试过,只是,当他发现自己已无张嘴时,才发觉自己仅剩最后这口气了。
这口气,若用来回应云章,自也能办到,可他当即便会被锁爷击毙。
若凭这口气和锁爷耗下去,他有机会拼掉锁爷的性命。
瞬息权衡后,六旬老道目光坚定,再无旁念!
齐地福是无力应答,而锁爷则是不敢吭声,他也能呼救殿外援手相帮,可他清楚齐地福已撑不了多久,索性默不作声,免得当先引入云天观的人,反而是自己遭殃。
云章又叫唤了数声,仍无人应答。
伴随着两声惨呼,一道白影从墙洞跃入。
白色身影赫然是云章无疑。
而那两声惨呼,应是阻挠云章入殿的幽冥教教众。
云章一入殿,便将殿内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齐地福正与锁爷对掌,二人此时正在关键当口,谁若受了影响,谁必当受双重气劲冲击。
云章哪会犹豫,提剑便要向锁爷刺去。
哪知,殿内突然一阵明暗不定,尤为晃眼。
云章的第一反应,便是回身对敌!
果然,有三个幽冥教教众跟进来了。
便是这同一时间仅容一人跃入的洞口,三人都跟进得如此迅速,云章当真不敢想象若是天璇殿殿门大开,幽冥教教众一拥而入的情景,而他也来不及多想,只得专注应敌。
时至此刻,殿外的七长老齐洪力仍与夜殇斗得天昏地暗,而六长老齐宙凌则是以一当二,拦住哭娘子和仅余一手的枷爷。
幽冥教教众仅存十余人,而这十余人,不仅力道十足,身法灵活,在心智上也较近常人水准,显然是精英教众。
这些精英教众受令不再插手长老级别的争斗后,专心对付四个云天观弟子,倒是占尽上风。
云章能突破重围,是四人合力的结果,实属侥幸。
精英教众及时尾随而至,倒也全在意料之中。
见三个精英教众将云章拦下,锁爷心下稍安。
可当看到面无表情的齐地福,因气血渐失,逐渐耷拉下来的面皮,和直勾勾着盯着自己的眼神,锁爷不禁汗毛倒立。
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个佝偻老者,而是个即将坠入万丈深渊的倒霉人,分明知晓定将摔得尸骨无存,却牢牢抓住他的脚腕不放,正应了那句老话,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锁爷当然会撑下去,他可不像眼前的老头,活够了不存念想,他还想有朝一日能天天和亲兄弟毫无顾忌地吃香喝辣,怎能在此轻易倒下?
锁爷当即稳住了心神,认定只要撑过那么半盏茶功夫,这臭老头自当断气。
这边二人对掌的情况暂无波澜。
另一边,云章却在三个精英教众的围攻下彻底落入下风。
在外边,他们虽同时以少敌多,可四双眼睛,总比一双眼睛看得多,四对手脚也比一对手脚能做得多。
而落入以一敌三的景况,云章便有些捉襟见肘。
三个幽冥教精英教众的武器分别是,指虎、镰刀、重锤。
既有长兵之强,更有短兵之险。
重锤的挥击频率最低,可每一击,云章都不得不避。
指虎稍欠威势,却能轻易贴身,加之这个精英教众手中的指虎尖头带刺儿,云章能避开重拳,防止被刺入皮肉已是不易,却无法阻止其轻轻松松在他身上划出道道血痕。
倒是这使唤镰刀的,看来似乎是三人中实力最弱的,鲜少能对云章造成威胁。
饶是如此,云章好似惹怒了一只发情的野猫般,很快一身白袍便被抓花,随处可见四道齐整划一的带血爪痕。
得亏这刺儿上没有涂毒,否则,他早已浑身溃烂而亡。
也莫看这些伤损皆为皮肉之伤,但精血之于人可谓立命之本,精血损失越多,人将丧失活力,失去精力,丢失气力,逐渐走向败亡。
云章身上的伤虽不重,可随着伤口的增多,精血的流失也随之增加,揣在怀中药丸,或是止血止痛的,或是凝神提气的,或是补充内息的,早已在进入天璇殿中前便被他吃了个干净,没了药物的支撑,他渐渐失了专注,开始出现恍惚。
一个拧身躲开刺向心头的指虎后,紧接一个后滚翻,堪堪避开险些砸在面门上的重锤,而后,他猛一起身,竟站不稳脚步,踉跄后退。
争斗间,任何一丝多余的停顿都将是致命的破绽。
云章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堪忧,他思想虽在挣扎,却无力让身子听从指挥,似乎在这一刻,他的身子和灵魂被剥离开来。
身子和灵魂本为一体,身子若遭重创,灵魂怎还有栖居之所?
而云章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一道黑影在自己的瞳孔中,迅速变大,却无可奈何。
莫非今日便要死在这儿了么?
那弟弟怎么办?观中的师兄弟们怎么办?
不!
自己不能这么早倒下,哪怕再撑半炷香也行,决不能现在倒下!
云章在心中咆哮着!
仅是一瞬,他的“垂死挣扎”成功了。
他的灵魂重归肉身,也终于再能支使手脚了。
只是,似乎为时已晚。
眼前的黑袍人衣风鼓舞,扬刀砍来,刀锋离他的面门不过一尺距离。
而他的剑尚未举起,他的第一个判断是,来不及。
来不及横剑挡下镰刀!
刚燃起的求生星火,竟在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云章心如死灰。
黑袍人面色冷然,目中无光,今晚死在云章剑下的幽冥教教众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五个,他从没仔细观察过这些人的面容。
可此刻,他却看的格外清晰,或许是此人已全然占据了他的视线,或许是此人将是他生命中瞧见的最后一张面孔。
他很遗憾自己的生命竟会如此短暂,可他又很快便说服了自己,谁的人生会没有遗憾?
黑袍人正如一只来自黑暗的鸮,一直不动声色地隐藏着自己,直至最关键的时刻方才露出其锋锐的利爪,一击致命。
良好的预判,如风般的身法,原来这个用镰刀的黑袍人一直在隐藏实力。
云章感觉自己好似被戏弄了般,他虽已认命,却不愿让黑袍人好过。
他还是举起了剑,不为格挡,而是要刺向前方。
镰刀会当先砍在他的脑门上,那他便要趁着那一刻,将剑刺入黑袍人的腹中,同归于尽!
噹!
须臾间,云章先是觉着手中一震,虎口发麻,手中的剑险些被打落。
而后,觉着耳中一震,他从未听过刀剑激碰声如此震耳欲聋。
最后是心中一震!
他的意图竟被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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