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的话,一瞬间就提醒了马腾。
不错,阎行是金城郡的人,依照大汉朝的三互法之政,身为金城郡人的阎行是不可以任金城郡守的!
而他马腾是扶风茂陵人,按制度绝对可以。
马腾笑呵呵地道:“不错,不错,先生所言甚是,还请先生将此事转告刘镇西才是!阎行当金城郡守,恐不容于大汉国法。”
法正心中暗笑,这样简单的事情,刘镇西心中又岂能不知?
“将军的心思,法正知道,但刘镇西这个人一向最重情义,阎行为刘镇西捉拿了韩遂,立下了大功,就算是他没有资格当金城郡守,刘镇西也一定会力谏朝廷,请他代管金城郡诸事,这是刘镇西答应过阎行……恐怕是不能反悔的。”
马腾的表情一下子又落了下来,显得很不高兴。
不能当金城郡守,却令他代管金城……这跟当了金城郡守又有什么两样?刘伯瑜此举委实不太地道。
这不是将我姓马的扔到一边去了!?
眼见马腾的表情不悦,法正却丝毫不急,他笑呵呵地道:“刘镇西虽然答应了阎行让他治理金城,但他无论如何,阎行在名义上都是当不上金城郡守的,如此这金城郡守的空缺,可就出来了……这一郡之首的位置,不能总是空着呀,还需有能人坐镇才是。”
马腾毕竟也是在道上久经风浪的人,一下子就品明白了个中三味。
“刘镇西,是想让我当金城郡守?但金城的实权,却要让我与阎行平分不成?这算是什么道理!?”
法正认真地道:“马将军别急,其实这事您也确实怪不到刘镇西的身上,毕竟您和阎行,都是叛将新降,就朝廷和刘镇西的角度而言,若想凉州安定,却也不能轻信于任何一方,是吧?你毕竟刚刚还要率兵去打长安,如今转首就要让朝廷尽信你。恐怕换成谁当政,都很难吧。”
马腾捋着自己的须子,开始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法正的话极具深意,其实简明扼要的说来,就是需要马腾表现给刘琦他的诚意……他和阎行谁表现的诚意更多,将来在金城,或许说是在整个凉州,就可以拿到更多的利益。
马腾看向法正,道:“如此说来,刘镇西是希望我与韩遂能够同守金城了?”
法正笑着点了点头,道:“没有办法,金城郡乃是将军与韩遂昔日起家之地,眼下阎行若是要独掌,将军肯定不答应,但若是将军独掌,阎行也不会答应……将军觉得,朝廷对此事又能怎么办?”
马腾这个人还算是讲理,他想来想去,觉得无论出于什么角度,刘琦都不会让他或是阎行独掌金城郡。
两个人一同驻扎于金城郡,这事只怕是敲定了。
“那刘镇西,能保证我当上金城郡守么?”
法正哈哈大笑,道:“这是刘镇西应该操心的事,而不是马将军该操心的事。”
马腾闻言一愣,接着也笑了:“不错,不错,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法正随后又对马腾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希望将军自思之。”
“何事?”
“您可知晓,刘镇西于阎行,为何这般重用?”
“为何?”
“因为阎行早在昔日镇西将军在关中与董卓交战时,就已经表达了他的诚意……阎行的父母目下可都是在荆州呢。”
马腾闻言顿时愣住了。
接着他便陷入了沉思。
……
招待了法正之后,马腾随即命人将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从子叫到了帅帐内。
随后,他就像四个孩子表达了自己要归顺朝廷和刘琦的意思。
马腾的话还没说完,他的长子马超当即就表示反对。
当年刘琦在凉州聚众讨董,马超对他的印象就不甚好,此番关中一战,马超本人还被张飞打伤,虽然张飞自称是刘备的兄弟,但他毕竟也是刘琦派出来迎战马超的,所以马超的心中一直不甚爽利。
如今听父亲说要归顺刘琦,马超当时就不干了。
问题是,马腾的心意已决,任凭马超如何反对,他都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定。
这叛贼的名头,坚决不能在头上继续戴着了,当务之急,还是要依附于一个强大的势力,为马家谋一个好的前程。
马腾不顾马超的反对,慢悠悠地道:“老夫已经决定,相从于刘伯瑜,归顺朝廷……有刘琦作保,老夫在凉州依旧可担将军之名,并可任金城郡守……只是阎行那厮日后定是老夫对手,还需早做谋划……我意,送一个儿子入荆州,以为人质,也好让老夫在凉州做的顺手些。”
说罢,便见马腾转头看向马超,目光中充满了殷切。
谷 “孟起,你是我的长子,若是由你前往荆州,刘伯瑜必然放心。”
马超闻言却是一个劲的摇头:“我不去!”
马腾对他好言相劝,问题是马超就是不听。
马腾见马超这般油盐不进,愤怒了。
“你这小子,老夫养你这般大,如今让你为了马家,坐这一点点的事,你都不肯?我养你有何用!”
马超却道:“我就是死,也不去荆州看那刘伯瑜的嘴脸行事!”
父子二人正争执间,却见马腾十四岁的从子马岱突然开口道:“叔父勿急,既然兄长不愿意去,那就由我去如何?”
马腾见马岱主送请命去荆州,很是欣慰。
他点了点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只是你身为我的从子,又不是亲子,只怕未必能安刘琦之心……”
话音方落,便见马休站了出来,道:“父亲,那孩儿代替大哥前往,如何?”
马腾又叹息道:“你虽也是吾子,但终归只是次子,不及长子来的让人信服。”
马超气的满面通红。
“父亲,您的意思,是非要我去,对吧?”
马腾长叹口气:“不是非让你去,而是眼下这个状况,只有你去才最合适,刘伯瑜乃是当世少有的信义之人,又是名士,你去了他不但不会亏待于你,而且还会重用于你,你在荆州不用多待,最多两年,只要刘琦信任了为父,他一定会放你回来的。”
马超冷笑道:“父亲不必多说了,您若是执意让我去,孩儿这便去死!”
“你……!”马腾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年轻的马岱道:“叔父,大兄不愿意,您也就不要过于逼迫了,实在不行,我与二兄一同前往,虽然二兄不是长子,但有我这个从子相随,也算是叔父给了他两个人质,如此对于刘琦来说,也应该是够了。”
马休亦道:“兄长雄烈过人,还是让他随父亲在凉州处理诸事,父亲也好有个帮手。”
马腾来回看了看这兄弟几个人,最后长叹口气,只能答应。
……
与此同时,刘琦派人送往雒阳的奏疏,已经到了王允的手中。
只是大略的看了看内容,王允就直接将奏疏撇还给了刘琦的使者,道:“这东西我都不用往陛下面前交,那阎行乃是金城郡人,如何能当凉州牧?况且州牧之职事关重大,岂能是他刘伯瑜说表奏便随意表奏的!回去告诉他,不准!”
刘琦的使者不以为意,只是收起了王允撇还给他的那份奏疏,然后毕恭毕敬地道:“太傅,君侯还有一份奏疏,乃是前几日派人快马加鞭赶上末吏,让末吏入雒阳时,连同适才被太傅驳斥的那份,一同呈禀。”
“什么奏疏?”
使者随即将另一份奏疏呈递给了王允。
王允翻开细细看了看,眉头瞬时间就皱了起来。
“表奏马腾为金城郡守,阎行为安狄将军,法正为凉州刺史,庞德为陇西都尉,孟达为汉阳郡守……刘伯瑜以为凉州是他自家的地盘?想怎么任命就怎么任命?”
使者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随后便见,他又拿出了一份缣帛,递给了王允。
这封不是奏疏,而是刘琦亲自写给王允的书信。
王允疑惑地接了过来,将书信打开,仔细地看着信中的内容。
看了一会之后,王允不由沉默了。
他缓缓的将信合上,沉吟片刻,道:“你且回驿馆休息,待老夫细思之。”
“多谢太傅。”
荆州的使者走后,王允火速命人将陈宫给他找了来。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给陈宫复述了一遍,随后又将刘琦的书信给他看。
陈宫看了刘琦的书信后,冷笑道:“刘伯瑜,这是在威胁太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