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父亲。”刘琦见刘表对木鹿管的有些狠了,急忙进院劝阻。
刘表想要替自己管一管这三个蛮族少年,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既然已经退休还肯帮助自己解决问题,这一点让刘琦非常的感动。
问题是,刘表完全没有必要对这三个少年施以这般狠手。
毕竟,他们又不是刘琦的儿子,学好学坏跟自己不沾什么关系。
但消息若是传到了南中,让那三个刚刚归顺自己的蛮王知道刘琦虐待自己的孩子,这影响可未免太不好了。
益州的地方政府,多少年来对待蛮人都是与汉人区别对待,这使得很多夷民首领对待汉人政府充满了警觉与提防,他们不信任汉人。
而刘琦如今治理益州,好不容易刚刚与蛮人们打了一个好基础,通过各式各样的手段,让他们感觉到自己与原先的统治者是不一样的……至少刘琦现在的举动,让蛮人觉得刘琦对他们信任并有一定的尊重。
但这不代表,刘琦在短时间内就可以磨平这个阶级划分,这是数百年来已经形成的,绝非朝夕之功就能改变。
若刘表教汉人孩子,别说是打手板,把手剁了刘琦也管不着,但体罚这三个蛮族王子,肯定有所不妥……
“你怎么来了?”刘表停下了戒尺的动作,皱眉看向刘琦。
在刘表看向刘琦的一刹那,刘琦看到了孟获,木鹿和兀突骨,看向刘表的目光中,骤然生出了几分狠辣之意。
果然……
刘琦轻叹口,道:“父亲,孩儿今日得闲,特意来看看您老人家。”
“哦……为父这里没事,你大可不必总来,为父知道你孝顺,不过你眼下已经是两州之主,是统领十余万大军的一方牧守,要想的事情太多,老夫这里你不必挂怀。”
刘琦心道我若是不往这跑,天知道你要给我惹多大的乱子。
“父亲,这三位王子都是夷民,自幼不通我汉人文化,他们学不好,也在情理之中,还请父亲多多体谅,不要过于苛责他们。”
刘琦这话说的隐晦,但以刘表的政治智商,他觉得对方应该能够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哪曾想,今日的刘表却是吃错药了,他此刻的想法完全跟刘琦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儿此言差矣!正因为他们不归王化,自幼不通理,这个时候才更应多加鞭策,弥补先前所失,你看看他们,已是总角之年了,却连几篇大学都背不下来!何其悲哉!”
刘琦暗道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悲的。
孟获突然站了出来,颇不服气地道:“我们背不下来这大学,阿翁就说我们可悲,那我想问问阿翁,你们汉人的孩子,就都能背下来了么!”
刘表转头看向他,淡淡道:“也不尽然,不过能通读五经的汉家孩子,则比那些不懂五经的孩子更加明理,前途和成就也不是一般的大。”
孟获又道:“那如果我们是汉人,若是背不下来的话,阿翁也会用戒尺打他么?”
刘表认真地道:“老夫治学,一视同仁!”
兀突骨站出来:“我不信!”
刘表也不多解释:“信不信随你们,不过你们需知晓,老夫传你们的经文,寻常汉人家的孩子想学还根本都学不到,在汉人之中,也是要有一定的家室和门第的孩童才有机会学经,如今这好东西摆在你们眼前,你们却不懂珍惜,试问老夫如何不气?”
很显然,三位蛮族王子并没有将这破经文当成好东西。
他们脸上的表情此刻都是深深的不屑。
刘表见状大怒。
“真是不可教也!你们需知,在我大汉,能成大事者,非得是熟读四书五经不可……”
谷 说罢,刘表指向刘琦,道:“这位镇西将军,自幼秉承家训,苦读经文,终有今日的成就,你们当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很容易么?”
说罢,便见刘表看向刘琦,道:“伯瑜,你给他们将大学的第八章,背诵一遍,也让他们心中有数,回去自省。”
刘琦:“……”
额……
半晌之后。
“父亲,孩儿……有点记不起来了。”
话还未说完,突听一阵风声,刘表手中的戒尺罩着刘琦的脑门就扔了过来。
“逆子!”
……
半个时辰之后,刘琦无奈的从刘表的府中走了出来。
适才自己背不出大学,刘表差点没冲进屋里拔剑劈了他。
其实想想也是,身为八及之一的刘表,他的后人连篇大学都背不出说,说出去怕是得让他那些同期的党锢名士笑话死。
索性刘琦也算机灵,见势不妙赶紧向刘表道歉,然后又急忙告辞,以免产生父子相杀的悲剧。
想想适才刘表回屋提着宝剑出来时样子,刘琦不由打了个冷颤。
不过有一点好处,那就是那三名蛮族王子在看到了适才刘表用戒尺怒仍刘琦,然后又用宝剑去砍他的样子……竟然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待刘琦准备走的时候,那三个少年居然认真地又开始温习背诵起了大学。
而刘琦没有再在他们的眼眸中发现恨意。
这是为什么?
饶是刘琦也有些不太明白了。
第二日,见到了贾诩,刘琦将这件事向贾诩进行了叙述,想听听他的意见,毕竟在揣摩人心方面,这个老东西远远的胜过了自己。
贾诩听完之后,不由笑了。
“其实别看那是三个蛮族王子,但蛮人生活环境困苦,又不善耕种,过的几乎是部落一般的生活,汉人的屋舍、农耕、稻种、经学、文化,他们也自然是羡慕的,那三个蛮族王子也非愚鲁之辈,在成都的生活比他们在南中的生活强上百倍,他们心中自然是羡慕的……但是,他们就怕咱汉人瞧不起他们,会对他们区别对待,这数百年来,当地的郡署和豪强,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刘荆州教三个夷族王子,行为严苛,在汉人眼中或许没什么,但三位王子本来就对汉人有成见,他们不怕挨打挨罚,就怕这是刘荆州故意刁难他们,但当他们看到了刘荆州对君侯一样是这般对待,心中不满的情绪自然就放平了,因为不论是汉人还是蛮人,刘荆州的标准皆是如此。”
刘琦这才恍然。
他大概明白了这些蛮人的软肋在什么地方。
提升他们的生存环境只为其一,但他们更迫切的还是想要体会公平。
贾诩看着认真思索的刘琦,心中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位镇西将军,当年不是在荆州一手策划了汉记和汉书的后续编纂么?怎么反倒是连大学的篇章却背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