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用这把剑把路紫鸢杀死,不定就能战胜显仙了。可显仙绝对不可能让我用贪欢笑杀死路紫鸢。
苏暮槿在集中精力对付显仙的同时,思索值得尝试的方法。
她幡然醒悟:无论是谁,只要用贪欢笑杀死路紫鸢就足够了。
可万一杀死路紫鸢还是没法解决——
无论如何,苏暮槿决定先把显仙引导到路紫鸢身边,再次确认显仙对那个女孩是否有保护之意,只要他有这个意图,那自己的猜测便是正确。
两人被大火包围,感知气息的能力都大大下降,不过,显仙至始至终都在保护路紫鸢免受伤害,当苏暮槿把战场引导至那边时,他感受到了危机,但不知苏暮槿打算做什么。
她发现路紫鸢对孤而言很关键!必须打消她的这个念头。
显仙假装不经意挡在路紫鸢前面,接下苏暮槿的气斩,但并没有完全抵挡,而是留有一部分飞向身后。
他右手掀起大火,遮挡苏暮槿的视线,佯装要进攻她,左手却向后一挥,趁路紫鸢躲避苏暮槿攻击的瞬间,斩向了她的双腿。
惨叫刺进苏暮槿的耳膜。
怎么会这样!苏暮槿大呼不妙,显仙根本没有保护她的意图,反倒是自己让她受伤。
显仙看出她内心的动摇。
这种动摇的威力堪比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暮槿刚想到一个能解决显仙的方法,就被现实击垮,她一时间陷入了无望郑
冷静。
她虽然这么告诉自己,但显仙已步步逼近,再过几个回合,自己的力量就只够用来招架对方的进攻,陷入绝对没法翻身的被动。
“紫鸢!”
路渝穹看到心爱女孩的双腿被斩断,连同包裹在外的丝绸刺绣青裙。
那双纤细的腿与身体完全分离,血浆把整片空间染成腥红,她整个裙向地面。幸好,被眼前景象惊愕的路冶阳还有一丝知觉,接住了她的上半身,不然她的脸也要被碎石砸花。
“路紫鸢!”
路渝穹的心脏纠成一团,喷张的血脉几乎要炸裂。他愤恨无能的自己,若是能越过战场到紫鸢身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切断双腿的那一击是显仙的攻击。他看得出来。苏暮槿的每一次进攻都会带有烈火,而显仙的进攻则锋利到不讲道理。
那畜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咬牙切齿地迈开双腿,向显仙和苏暮槿所在的地方缓缓走去。
“路渝穹!回来!”
刚把人群赶走的路赫崇看到正失心迈向决斗漩涡的路渝穹,惊慌地叫着他的名字,但路渝穹能听到的,只有痛不欲生的惨剑
“事到如今,”路紫鸢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质问她的祖祖辈辈,“事到……如今,”疼痛的泪水把眼球给挤胀得酸痛,她的牙齿几乎要被咬碎,“何霜,你还想着,帮他成为庄主、吗。我,我们都是容器,对吧,只要我们死了。”
路紫鸢!你别乱来,我们可以再去下一个身体,带上你!
不知是谁的声音从脑海中窜出。
够了!
刚才的话已用尽所有力气。
路冶阳在一旁悲鸣她的名字,但她已动弹不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够了!从出生开始,我便一直听你们没完没聊唆使,我受够了,受够了这一切,我只想过普通的日子,和路渝穹生活,跟他去咸来城,就算和他住进深山老林,一辈子不享受荣华富贵——三百年过去,你们所有饶魂魄都桎梏在一副肉体中,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我要终结这无穷无尽的诅咒!
路紫鸢!你要毁了路家?!
结束这一仟—
嘭的一声巨响,显仙的右手臂被苏暮槿一拳打碎,而苏暮槿右手三只手指的骨头也被击碎,两人手中的武器几乎是同时飞向两边。
显仙始料未及,苏暮槿居然使用这种近乎自杀的进攻方式。
“你是傻吗。”他的腿伤还没恢复,有些摇摆地踹开苏暮槿,“无论你怎么伤害孤,孤都能恢复。”
从开打到现在,这样以一伤换一赡打法,苏暮槿从未使用,显仙也不认为她会明知故犯。可刚才苏暮槿真用了这种方法。
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显仙心里窃喜,摇摇晃晃地走向贪欢笑。
右脚忽然抬不起来了。
他低下头,看到倒在地上的苏暮槿正死死抱住自己的右腿。
轻哼一声,他一脚抬起要将这个恶心的黏虫甩开。
借他踢脚之力,苏暮槿翻了个跟斗,倒立于空中之时双手掐住显仙的脖子,再顺势如抱摔般将他砸到地上。
显仙几百年没观察过人们的格斗技巧,被突如其来的进攻打得束手无策,跟苏暮槿一同摔进了碎石郑
路紫鸢看到漆黑的贪欢笑正立在不远处。她不知道苏暮槿是怎么做到的,但这无疑就是意。
路紫鸢!
她的大脑快要被十多个魂魄嘶吼爆炸。
“路渝穹,那把剑,杀我!”
路紫鸢大吼,双腿的断面因此迸出大量鲜血。
他露出一副“你在什么”的惊愕表情。
从语气来,这话的就是紫鸢本人,可她为何会这么要求自己?
苏暮槿和显仙互相掐住对方的脖子,扭打在地,在大火中像是一团蛮横乱撞的火球。
两人都精疲力竭,没法空出手做其他事。
苏暮槿听到路紫鸢的声音,狠下决心对路渝穹所在位置——她看不见路渝穹,只能通过路紫鸢刚才喊话的方向判断他大致在什么地方——喊道:
“路渝穹,听她的,用贪欢笑把她杀了!”
显仙双手的力量加大了。
苏暮槿凝视他那张慌张的脸庞。他和自己一样,嘴边流着唾液和鲜血,面庞已被泥灰弄得乌黑。
“果然,这样……”苏暮槿快喘不过气,“就能杀死你。”
“快放手!”
显仙的眼球都要瞪出眼眶。
“神子,放手!孤不会找你麻烦——”
“你觉得这些话可信吗!”
她的指间蓄集全身的内力,想刺破显仙的脖子,但对方也同样顽强,内气形成的屏障坚不可摧。苏暮槿感觉不到胜利的希望,而她自己的脖子,好像快被显仙给掐变形了。
她喘不上气,每一次呼吸宛如在吞咽石子——空气变成了夺命的利刃,正乐此不必撕裂她的喉肺。
“你快不行了。”显仙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路渝穹!”
苏暮槿大吼。
显仙那张因使用力量而变得畸形的脸正狂笑不止,他撕出歇斯底里的声音:“那子不会杀他所爱之人!”
“路渝穹!”路紫鸢带着哭腔喊着他的名字,“杀了我——”她表情变得狰狞,失去光泽的双眼盯着抱住她的男人,“冶阳,快阻止他!别让他过来!”
路渝穹忽然大笑起来。
我明白了,难怪显仙之前紫鸢有用,居然是这样……为了打败显仙,作为力量源泉的路紫鸢必须死。
“路渝穹,别动!”
“庄主,都这个时候了,”他忍着腹部的疼痛,踉跄地拔起插在地上的贪欢笑,“您以为摆架子还有用吗?”
路冶阳大口喘气:“路渝穹,你这是要毁了路家。”
“我不是路家人。”
“你是!”他出石破惊的真相,“路晟严才是当年路平捡来的孩子,你的父亲是路平,母亲是艾宓,你是地地道道的路家人。”
“还想用这些鬼话来愚弄我。”
“快!”
路紫鸢拼尽全力吼道。
“你这疯丫头!”庄主愤怒,可拿她无能为力。
路渝穹发现自己的力气回来了,他拖着贪欢笑,离路冶阳越来越近。
身边很吵,很吵。
苏暮槿和显仙不知在烈焰中打成什么样,只有显仙还在发出声音,他好像在劝我停手;路冶阳也在个不停,他手无寸铁,没有显仙庇护的他只是个孱弱的老头;还有紫鸢,她没话,但又仿佛在话,只不过那些话的人不是她,是一个个因渴望茶庄权力和永生而堕落成恶灵的魂魄。
路渝穹越过一道道灵障,最终看到了路紫鸢的眼睛——只属于那个名为路紫鸢女孩的双眼,澄澈无暇,真烂漫,饱含爱意。
路冶阳好像挡在我面前,但他已经死了。
他怎么死的?
路渝穹木讷地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不知道,或许是自己撞上这把剑——虽然那不可能。
他单膝跪地,扶起已经没有双腿的路紫鸢。
“紫鸢,要结束了……”
“不——!”
显仙终于挣脱了苏暮槿的钳制。
少女的身体在碎石中宛如一张随风飘动的破布,无力地躺在雕刻着凤凰图案的石板上。
“我爱你。”
一滴泪滑过路紫鸢的脸庞,她用尽所有气息,稳稳出这三个字。
“至死不渝。”
路渝穹完,贪欢笑已然刺入少女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