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奔驰百里,两人路过一簇又一簇的火树林,正午的太阳慢慢悬于脑后,终于是看见了驿城的一角。
“吁——”苏暮槿勒住缰绳,把马绑到树上,旁边的康瑞也这样做。他们下马掩于树后,偷偷摸摸地观望着驿城。
驿城的一面城墙已经破开,升起的石灰随风化作冉冉升起的烟尘,向西边吹着。城楼上能偶尔看到一些举止懒散的腊柴人,他们根本无仔细防守之姿态,驿城仿佛只是一个中转站,再过一会就要离去。
“平卿看到多少人?”苏暮槿个子还不够看着,只好问康瑞。
“城楼上最多只有七八十人,”康瑞眯起眼睛,道,“还有腊柴人不断进出,不知为何。看起来也就不到百人。”
上面七八十,下面不到百人,“那一共也才两百人左右?”苏暮槿有点不信,她本想爬上树,又不想弄脏一身新衣服,只好双脚蹬地,踏着轻功沿树上去,到最高点眺望几秒,又立马落回地面。
还真就这么多人。
苏暮槿没发看到城内,但城外和城墙上的人已经被她数了个清楚,不到两百的腊柴人正怡然自得地呆在驿城,城门口能看到几具西国士兵的尸体,还有被烧得只剩残角的西国旗帜。
“他们也太松懈了,这其中莫不是有诈。”苏暮槿和康瑞讨论着。
“我怎没想到!”康瑞忽然话,把苏暮槿惊了一阵。
“腊柴人这么多年能不被人发现,蛰伏在九州之上,多半和西域民族一样以游牧为生存之道。他们对城池只是烧杀抢掠,但绝对不会久住,这样能摧毁我等士兵和城池,”康瑞深吸口气,随后道,“这些人只是一个城一个城的屠杀,他们准备把汉人全部杀光!”
苏暮槿瞪大双眼。
这就是腊柴人所谓的复兴腊柴?把汉人从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彻底消灭?
“那,那我们只要把他们都解决。”苏暮槿着急地道,“他们的人数就这么多,只要数尽消灭,就无后患了。”
“单凭我们两人,和两百多腊柴人为对手,没有胜算。”康瑞沉思道,“总之今日出行得到的信息着实有用,知道了他们的行军之道,我们也能制定相应的策略。我们再近点看看,不要打草惊蛇。”
苏暮槿冷静下来,听从了康瑞的建议:“平卿所言极是。”
两人再次确认马已绑好在桩上,苏暮槿再把自己的头发用黄色头巾裹上一圈后,便向驿城那边跑去。一路上有许多冬燃树林,林间甚至能看到腊柴人留下的痕迹,一些被带刺长剑锯成两半的冬燃树无力地斜倒在其他树上,还有随意扔到地上的光滑石子,看上去曾被用作磨刀。
不过这样摩出的刀可不会有多锋利。苏暮槿心想。
他们沿着冬燃树落下的阴影向驿城走去,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一个腊柴人。
走出树林,就彻底暴露在外头了。
驿城只有南北西三面开了城门,曾经东面也是有门的,后因东边时常有匪贼埋伏夺商队行货,便直接砌上了东门——但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无论东门有无,商队还是得向东走,后来上任驿城的县令懒政,索性就不再开门,把本准备用来打造东门的钱财收为己用——那都是大尚时期的事。如今西国财政紧张,和东面的邻国坚国关系也不乐观,也就不必再开东门。
几年后驿城才重新有了四道门,那都是后话。
苏暮槿和康瑞正是从东面靠近,这边没有门,来往的人就更少。
驿城并不是正对东南西北而造,它有一些微的偏移,而这样的偏移使城墙挡住日光后的阴影非常宽阔,虽然现在临近正午,阴影幅面,但还是足够让苏、康二人借此隐匿。
两人悄无声息地贴上东墙,再沿东墙向南门走——他们从北面来的,因此知道北面的情况,也就不必再去一趟,多此一举了。
苏暮槿后悔自己穿着一身带裙摆的衣服。总觉得走起路来,这裙花碍手碍脚,好不痛快。下次一定不会了,苏暮槿决定,从今往后,一定要确认当无事后再穿上靓丽的衣裳,免得糟蹋上佳的布料。
“嘘——”苏暮槿心不在焉的时候,正好到了拐角处,康瑞连拉住她的手臂,两人紧贴在墙边。在这里已经能听到几个腊柴人正笑谈着什么,他们的笑声和汉人很相近,除了更加低沉外没什么差别,就算有人告诉苏暮槿,那就是汉人,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真让人觉得不舒服。她想。
“我们直接把他们解决了,然后再潜入城看看?”苏暮槿询问康瑞的意见。
康瑞竖起手指让她别话,仔细倾听一番,然后道:“聊的有六个。”
“这也能听出来?”苏暮槿觉腊柴人话之语气音调相同,哪来什么差别。
“仔细分辨就校”康瑞道,“要马上解决,不然——”他突然屏住呼吸。苏暮槿也紧张地不敢出气。
“又有几个人出来了,”他道,“从城里头出来的。”
因方才听惯那几个腊柴人话,这会儿出来了个崭新的声音,苏暮槿也立马分别出来。
“又来了三个人。”康瑞皱眉摇摇头,“算了,我们还是走吧。”
“就走了吗?”苏暮槿有些不情愿,就这样大费周折地跑一趟,结果只捞到一点有价值的情报,岂不是可惜了时间?
“当然,谁知道里头到底有多少人?黄粱不在吧?”
苏暮槿点头。
“万一那赤格丙也在这里,而且腊柴人不可能只有一个有武功的人吧,摊上任何一个,我们都营—嘘,走、走。”
腊柴饶声音忽然变些,他们听见东边城墙有声音传来,不过他们不懂汉语——就像苏暮槿不懂腊柴语言一样,若不是有意去听,根本就意识不到那是人在话——几人又闲谈几句,没把苏暮槿和康瑞稍纵即逝的谈话放在心上。
就这样,这二人又贴着东墙向冬燃树林走去,然后骑上正等候主饶马,匆匆离开了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