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哥谭下城区，中国盆，中门街“何氏茶餐厅”。

    二楼靠窗的包间，哈莉与劳瑞相对而坐。

    哈莉使劲用筷子搅拌热干面，把芝麻酱、牛肉粒、酸豆角和面条搅均匀。

    劳瑞则熟练地拿着筷子，夹一个汤包往醋碟子里放。

    “你精神不太好，皮肤微暗，眼里有血丝，眼眶带着淡淡的眼影，昨晚熬夜了？”劳瑞皱眉问。

    “没熬夜，但的确没睡好。”哈莉打了个哈欠，眼神有些阴郁。

    她差不多已经确定，自己的确出了问题。

    与前天晚上一样，昨夜她又感受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蔓延。

    她甚至从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

    只因为她感觉有谁站在床边死死盯着自己。

    第二天五点不到，她就疲惫地醒来。

    又与前天一样，她的双脚和小腿有淡淡的乌青。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乌青似乎往上蔓延了一点点。

    她决定用尺子记录一下。

    醒来后，她就躺在刚买的单人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船舱，很累，但睡不着，也对睡觉产生了淡淡的恐惧。

    她不敢入睡，她害怕。

    但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该害怕什么。

    发了半小时呆，她开始用朱迪斯那学来的密宗冥想法冥想。

    对恢复精神力有点效果。

    等她沿着海岸线长跑8公里，效果更好。

    出一身汗，皮肤乌青退去，精神也恢复了些，但心里的压力让她状态十分糟糕。

    “做噩梦了？“劳瑞眼神变得柔和，叹息道：“现在才想起来，你也才十四岁，比我女儿都小两岁，这些天的经历对你来说太过沉重。”

    “没做噩梦...呃，有做噩梦，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哈莉空着的左手无意识挥动几下，思索着道：“这两天睡觉时，总觉得有人盯着我，明明盖着被子，腿脚也觉得冰冷，第二天早晨醒来，小腿乌青一片。”

    “我明白了。”劳瑞脸上的表情越发慈祥。

    “你明白？”哈莉倒是一惊，连忙问：“我这是出了什么事？”

    “创伤后应激障碍，或者应激性心理障碍，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你杀了太多人，经历太多黑暗，心理出了问题，继而影响到身体，我见过太多类似案例。”劳瑞自信道。

    哈莉翻了个白眼，道：“我觉得应该是魔法的力量。”

    听到“魔法”二字，劳瑞神情立即变得严肃，“你在修炼黑魔法？”

    哈莉迟疑片刻，点头道：“从网友那弄到一本《真理魔典》。”

    “我若劝你别再碰那些见鬼的玩意儿，你愿意听吗？”劳瑞神情郑重地看着她道。

    哈莉轻轻摇头，苦笑道：“接触到神秘，再难回归平凡。”

    劳瑞叹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魔法上的问题，我无法给你任何帮助，因为我完全是个麻瓜。但你一定要记住，别为了力量而丢失人性。”她郑重道。

    哈莉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笑道：“如果我说自己在修炼天堂魔法，你还会担心吗？”

    劳瑞摇头，“可惜你不是。”

    “我不是，但我向你发誓，至少以你和普罗大众的价值观，我没有走错道路。”哈莉盯着她的双眼，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投靠上帝，成为天堂在恶魔中的间谍，在普通人眼里何止是没走错路，简直有资格成为圣彼得那样的圣徒了。

    劳瑞凝视她片刻，忽而展颜一笑，轻快地说：“看来你还有不少秘密。ok，我信你。”

    “谢谢。”哈莉有些感动。

    “好了，说完闲话，咱们该谈正事儿了。”劳瑞收敛笑容，沉声道：“你不该播放马文堕落成魔的视频。”

    “我得证明我自己。”哈莉道。

    “证明什么？”劳瑞冷笑，“证明你没用丹尼尔设计的激光精准定位系统？”

    “呃......”哈莉有些尴尬。

    摆拍能欺骗其他人，因为其他人无法想象一个普通通缉犯拥有高科技飞艇。

    但显然骗不了送她飞艇的劳瑞。

    “大姐头，你忘了，是你教我这么做的。”哈莉道。

    “我......”这下轮到劳瑞尴尬了。

    圣诞节那晚，她的确给哈莉灌了一大碗自立自强、做自己英雄的“辣椒油鸡汤”，一喝就上头的那种。

    事实上，她当时就是在向哈莉暗示：向十字军展示你的力量，让他们不敢再拿你当蝼蚁对待。

    守望者敌人无数，实力超过十字军的组织和国家，不知凡几，可他们何曾畏惧过？

    好吧，有曼哈顿博士罩住，劳瑞大姐当真天不怕地不怕。

    “我可没让你用火神炮搞大屠杀，直接干掉主谋不行吗？”劳瑞叹道。

    “你昨晚也看电视了，我当时有其它选择吗？”哈莉无奈道。

    劳瑞摆摆手道：“行了，我不是来审判你的，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承担后果。

    今天找你就为了两件事。

    第一，配合我把恶魔视频的影响压到最低；第二，你愿不愿和十字军化解恩怨？我可以帮你做和事佬。”

    “你之前知道恶魔吗？”哈莉好奇道。

    “听到些传闻，真见到恶魔还是第一回。”顿了顿，劳瑞问：“你昨晚几乎全程录像，可曾见到处理灵异事件的暗影局特工？”

    哈莉点头，“我正准备向你打听呢。”

    “暗影局特工有不受教会待见的怪物组成，不过他们还算听话，数十年来，一直在帮米国政、府处理超人类灵异事件。

    之所以压制恶魔和地狱的消息，是因为暗影局最近逮到几个‘巫师团’的邪恶法师。

    他们似乎要通过人类对黑暗的信仰，唤醒一尊地狱大魔王。”

    劳瑞表情有些奇怪，似乎不太相信。

    哈莉表情也有些奇怪，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听到巫师团和巨凶兽的消息。

    “哪怕没有大魔王，只为了社会更安定，政、府也会极力隐瞒黑暗的超凡事件。

    你看看你自己，几个月前还是麻瓜，只从网上寻到一本黑魔法书，就在大教堂犯下滔天大案。

    其他人发现恶魔和黑魔法的真相，还不争相效仿？

    尤其是那些好奇心重的大学生们。

    米国多邪教，几乎每所大学都有撒旦崇拜会，还定期举行很酷的仪式。”劳瑞叹道。

    “现在瞒不了了。”哈莉道。

    “可以的，一大批专家教授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将从各个方面证明，马文喝下的红色液体不是恶魔血，而是某个实验室的生化药剂。”

    哈莉木然，“所以，没有恶魔，只是一场生化危机？”

    劳瑞点头道：“韦恩旗下一家生物实验室将宣布为此事负责。

    凭韦恩的信誉和技术，应该很有说服力。

    事实上，他们的确有不少见不得光的生化实验，可怖程度不输于恶魔。

    也不期望把所有人都骗过去，只要让普通民众将信将疑就行了。总之，做了总比不做好，对不对？”

    “让韦恩背黑锅，布鲁斯同意？”

    “布鲁斯？”劳瑞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是谁。

    “他还是个孩子，能做什么？”她失笑道。

    “他不是普通孩子。”哈莉道。

    劳瑞耸耸肩，不置可否。

    哈莉叹口气，换了个话题，“我跟十字军还有和解的可能吗？你要做和事佬，打算怎么做？”

    “哈莉，你知不知道自己手握两张王牌？”劳瑞笑道。

    “那一箱子录像带能让教会和十字军名誉扫地，能让无数权贵夜不能寐，然后逼迫十字军跟我和谈，算一张王牌，还有呢？”哈莉好奇道。

    劳瑞指了指自己，得意道：“他们都想不到我会坚决站在你这边。”

    哈莉尬笑道：“你之前似乎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她说不下去了，劳瑞大姐把脸板了起来。

    “没有我，总统和五角大楼会捏着鼻子站在十字军那一边；没有我，洛布将说服州长，调动警卫队镇压你；没有我，你早成为国际通缉犯；没有我，你现在的处境会艰难十倍。”劳瑞冷冷道。

    “我道歉！”哈莉双手合十作揖，讪笑道：“我高中都没毕业，见识浅薄，鼠目寸光，没考虑到州政、府和白宫的反应。”

    劳瑞淡淡道：“没有我，即便十字军主动与你和解，你敢相信吗？

    有我在fbi，一旦十字军有所异动——米国信息技术部已经将十字军领导层列为重点监听目标，一旦他们有什么行动...比如某位十字军进入米国......我都能立即知晓，然后给你通风报信。

    没有我，他们会在和你谈判时扣下你，甚至打你黑抢，那些录像带也就毫无用处。

    有我在，你压根不用亲自出面，也不用担心米国政、府在谈判中帮十字军捣鬼。”

    “我之前还打算跑路来着。”哈莉叹道。

    对劳瑞，她基本能信任，但她不太确定劳瑞能不能像她说的这样掌控全局。

    劳瑞怔楞片刻，问道：“你觉得我为何不带着家人一直隐居，反而加入fbi为政、府做事？”

    “你壮志不已，雄心未泯。”哈莉道。

    劳瑞苦笑摇头，哀伤道：“85年‘外星章鱼’事件后，除了阿德里安·维特，包括琼在内，我们所有人都没了任何雄心壮志。

    之所以不隐居，只因为压根无法隐居。

    我和丹尼尔从85年开始隐居，也一直以为自己在隐居，直到92年，fbi急匆匆来到我家，火急火燎把我带到白宫。

    总统几乎歇斯底里地向我吼叫——维特那王八蛋去哪了？

    你知道吗，做了快十年家庭主妇的我，当时就被吓得想要流泪。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确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总统说——狗屎，fbi监视了你们七年，七年间维特给你们打过三次电话。”

    她看向哈莉，古怪道：“你能明白我当时的感受吗？”

    “呃，你一定很震惊。”哈莉干笑。

    “不，我发自灵魂地恐惧，我丈夫胖的连家里的狗都追不上，我女儿才三岁，我好些年没摸过抢......可现实是，我们只能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