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好”,却是把我积攒了胸中之怒气、郁气一起发作出来,这声音直干云霄,把我自己的耳膜都震得嗡嗡作响。周围的观众全都被骇了一大跳,齐齐转头看我,君童握着我的手也猛地抖了一下,我想自己此时的面部表情一定狰狞的可怕,众人一惊之下,却也是感同身受,齐齐大吼“好!”
这偌大的声浪,好像要把戏台顶掀翻一般。
这声浪稍稍平息,却听有人用阴冷的口气说道:“好甚么!全不知死活!”却见几个穿短衣缚裤,着麻履皂巾公差模样的人挤上前去,周围人等面露畏惧之色,纷纷让路。
几个公差上得台去,二话不说,手执铁尺短刀,将铁锁链哗啦啦往这位演员头上一套,径直拉着回身就走。那人也是一条好汉,此时仍是面色从容,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微笑。
旁边有人低声赞道:“倒没给岳爷爷丢脸!”
随着差人的骄斥,观众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那官差也故意使坏,把套颈的铁链拉得低了又低,这汉子竭力挺胸抬头,还是不得不弯下腰来。
转眼之间,几个差人到了我们跟前。队伍里的几个汉子把拳头握了又握,还是侧身让开,就剩下我站在原地横眉瞪眼。
“浑人滚开!不要挡路!”有个差人厉喝。
君童赶紧拉我,让我轻轻推开。
“尔等挡我路也。”我冷冷说道。
官差倒也利索爽快,再不多言,直接甩动铁锁链往我头上套来。我抬手一把抓住链子,甩铁链的差人忙不迭的撒手,用自己另一只手握住这只手腕嗷嗷惨叫,摊开的手掌之上俱是花生大小的燎泡。
众官差发一声喊,各个举起兵器,我狞笑道:“尔等欲用麻绳捆人哉?”手指捻动,那根铁链竟如同朽木般纷纷撒落在地。
为首的差人用颤抖的刀尖指着我,一个“你”字说了七八遍,再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人群中有人低骂道:“这几只贱狗,如今踩到铁蒺藜也!”
君童突然抢出来,环抱着我,附耳低语道:“桀哥,你不出手,这人尚有生机;你若出手,这人一定死透了!”我看那为首的老成之人也是冲我缓缓摇头。
被链子锁住的汉子一身的戏服皱乱不堪,却气度从容、目光炯炯,冲我拱手致意;我忍住杀人的冲动,咽下一口气,把身子略微侧了侧。官差拉着这人往前走,有个差人还把眼神拿来觑我,我暴喝道:“入你娘!”这几个人狗一样仓皇跑掉。
君童在我身边叹道:“桀哥,你说这三个字,这人不知又得多受几分苦楚。”
队伍中其他几个汉子却对我投来热烈赞许的目光,有个人还紧握我的胳膊示意,我看这些人目光诚恳真挚,不由对自己之前的判断有了一丝怀疑。
之后众人无言,出了下瓦子,往前走不多远,却见一座高台楼宇矗立在御街旁边,屋檐下一排方形白纸灯笼,上面写的有字,曰:“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大门口顶上的匾额四个大字:“如云客栈”,应取“客似云来”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