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华达山脉的印第安部落在遇见鲁奇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外来文明;另外他们不像南美和中美的印第安帝国,对黄金的认识只限于好看,完全没认识到其中的价值。
要知道这些原住民所使用的货币并非金银,而是贝壳币。所以这年月判断一个印第安人是否富有,要看他项链上挂着的贝壳多不多。
鲁奇他们在科洛马一带转悠了两天,等回到尼森南人的村落后,他便在白白和苏克的帮助下,和那名尼森南酋长谈判,购买科洛马方圆五公里的土地。
这年月跟印第安人买地要讲缘分,看顺眼了什么都好谈,不顺眼玩儿蛋去。经过和部落中的长者开会商议,酋长开出了二十把剪刀、五把手锯、两张金色保温毯的价码。
鲁奇很高兴,可由于语言沟通不畅和对印第安人习俗的不了解,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包括之前的那七十平方公里在内,印第安人与其说是在卖土地,不如说是出借土地。
在他们看来,自己暂时用不到的土地让外人借用以求得生存是件很正常的事。然而一旦自己族群经历几个世代的发展,人口扩张导致土地不够用的时候,收回来就是天经地义。此外,即便是土地的使用权暂时转移了,自己的族人也有权去那里打猎。
当探险队满载而归的回到金门要塞时,已经是1794年的1月中旬了。
在回到要塞前,鲁奇专门和探险队中的官兵谈了一次,告知他们之前各自找到的黄金要全部上缴,自己将会按一比十的比价发放奖金,款项会直接打入各自的津贴账户。至于发现黄金的事必须严格保密,不得外传,违者一律遣返。
三十名队员对这个命令没有不赞成的,这一趟外出虽说辛苦,可大家都是收获满满,远超预期。在如今的北海镇货币体制下,包括金银锭在内的贵金属严禁私下交易,必须要去北海银行或储蓄所兑换成北海元。一旦让治安警查到使用金属形式的金银私下交易,交易双方不光要处以交易金额一倍的罚金,还会被判处刑期三到六个月的劳役。
鲁奇回到要塞后立刻给赵新发了封电报,然后便去了圣何塞德瓜达卢佩视察。在电报中,他告知一切进展顺利,三个目标区域的位置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另外他在电报里还问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本时空还是另一时空都快要过年了,赵老板来接他的时候,顺便给大家带点年货来。
此时的赵新即将再度踏上每年一次的接人之旅,事实上这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去巡视地方和外派部队的重要时刻。对那些在外征战的官兵门来说,除了回家和亲人团聚,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统帅带着家人的书信和礼物、不远万里的来慰问更能鼓舞人心呢?
在赵新家的那间大书房里,利吉笑呵呵的接过阿妙递来的茶,屁股刚挨着椅子,就听赵新道:各地驻防部队的家属书信和要送的礼物都收上来了吗?
利吉急忙起身,手中的盖碗也来不及放下,双手捧着回道:后勤司令部已经按花名册逐一核对了一遍。我昨天让他们再核对一次,保证不出差子。
赵新微微点头道:是得好好核对,要是再跟去年一样,把张三家的东西装进给李四的包裹,士兵们嘴上不会说什么,可心里就该骂我了。
利吉听了只能讪笑。北海军目前的外驻部队多达六万人,单是在通信上,每个月就有上万封信和邮包,过年的时候更高。以前全靠人手工清点,出错实在难免。不过今年后勤司令部建立了负责军邮的专门机构,又使用了条码系统,出错几率可以降低到百万分之一。
如今北海镇的地盘越来越大,新设立的机构也越来越多,而相应制度的不断出台,由此带来的制度成本也在节节攀升。
以1792年为例,整
个北海镇全年的财政收入是7144万北海元,几乎全部来自于税收。其中各地口岸的关税收入占比为35.5%,包括了赤岩城、安平港和鲸鱼港三个口岸;货物交易流转税占比24.9%,其他包括印花税、货币套利、铸币税、没收的部分喀尔喀王公和寺庙财产共计占比39.6%。
在支出上,北海军的军费开支是四千一百多万,包括交通、医疗、交通在内的民政开支是三千三百万,接近7500万。这其中还不包括造船和铁路的开支,光是从黑龙江城到雅克萨的铁路造价就是一亿七千万。
这么大额的开支,光靠赵新一个人和几座金矿的产出已经扛不住了。有鉴于此,陈青松在一年前就开始酝酿发行两亿北海元的公债,折合白银5000万两,面向北海镇和满清治下发售,票面利率3.5%,为期十年。
情报局那边经过半年的提前摸排,已经确认光是满清治下的盐商、晋商和十三行,就可以认购五成;而满清的官绅权贵们可以认购三成,剩余两成在北海镇内部发售。
满清内部从官员到商人,对于掏真金白银买北海镇公债这件事,都认为是买了张保命的船票,甚至连和珅在得知后,还透过刘全说要买三十万两。
销售渠道上有了保证,北海镇29人委员会通过那就是走个过场,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些年的收支构成是怎么回事。
赵新喝了口茶,问道:明年发公债的事,底下人怎么说?
大伙都没意见。利吉想了想,一脸诚恳的道:主公,您就是北海镇的天,没您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如今您手里的钱不够用,就算让大伙捐献谁也不会说什么,何必还要给利息还本金啊?
赵新刚才还带着笑的表情渐渐收敛了起来,盯着利吉道:昨天的公债学习班你没去听?
利吉喏喏道:没......昨天小春发烧,我,我就没去。
赵新眉头一皱,关切的道:哦?那让阿妙一会过去看看。这孩子早产,体质太弱。
小春是利吉和志乃的小女儿。头些年经过吴显宁开药调理,志乃的湿热血瘀之症渐好,怀孕生子也顺理成章,两人如今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因为和利吉两口子那众所周知的关系,所以两个孩子的的名字都是赵新给起的,儿子叫赵启,三岁;女儿叫小春,还不到一岁。
两人正聊着,阿妙推门走了进来,蹙眉对赵新道:那女人又来了。见不见?
赵新知道她说的是谁。对方这个月已经两次求见他都借口太忙没搭理,不过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再不见就不合适了,于是道:请她去花厅稍坐,我一会就到。
利吉见赵新有事,就要告退。赵新叫住他,起身示意一起出去,边走边问道:京都那边的事要加紧,贾贺他们已经去了快一年了吧?
利吉低声道:咱们的人已经有一个混进闲院宫家里当帮厨了。新宫落成后,那位一直很少露面,想要引他出来,必须得让闲院宫生重病,才好借着探病的机会动手。
利吉在重病两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赵新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拍了拍对方肩膀道:你告诉贾贺他们,不要顾虑太多,我也不是兔死狗烹的人。
是是!
两人顺着回廊一前一后走到花厅的门口,利吉从旁边的侧门出去了。赵新凝神想了想,随即撩开门帘进了温暖如春的花厅,绕过屏风时,就见沈璇和阿妙正陪着一位满头银发的白人女子说话。那女人坐在阿妙的对面,脸上涂着淡淡的白色脂粉,两只蓝色的眼珠格外显眼。她头戴一顶灰色的海獭皮帽,身穿黑色的欧式简洁缎面裙,脖子上挂着个十字架,肩上披着一条雪白的狐狸皮,裙边下露出的是一双黑色的尖头高腰皮
靴。
赵新面带微笑道:您好,夫人。
看到赵新来了,女人缓缓起身行了个欧式宫廷礼,操着有些生涩的普通话道:殿下,能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
赵新做出痛苦状,摇头笑道:太忙,太忙了!您也知道,我最近正主持和邻国的边界谈判,这件事事关重大,马虎不得。
沈璇假装转头和阿妙说话,嘴角微微一撇。阿妙也假装在听,重重的点了下头。
女人用蓝色的眼珠盯着赵新,见对方也看着自己,俏脸有些泛红道:殿下,请您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我今天冒然拜访,是想了解一下印度的战事进展如何了?
来者正是路易十六的妹妹,路易.夏尔的姑姑伊丽莎白夫人。话说发誓终身不嫁的伊丽莎白夫人和路易夏尔姐弟来北海镇已经一年多了。刚到的时候,赵新将他们三个安置在了离自己家两公里外的一处院子里;那里原本是刘铮的住处,不过自从刘铮带着两个老婆去了库伦,宅子就空出来了。
在头两个月的时间里,每天陪着路易.夏尔三人的除了德吉涅父子,再有就是十名当初由蒂普苏丹送给赵新,结果被邓飞留在了帕扎亚赖的印度女仆。得亏这些漂亮的印度女孩一个个能歌善舞,还能说几句法语,这才让三人一开始的生活没那么无聊。
另外,情报局的人每周都要护卫三人出去散心一天,赵新把自己的马车也给他们用,反正只要别跟孔多塞一家、四位拉神及家眷撞上就行。
有一次伊丽莎白夫人带着路易夏尔和夏洛特来赵新家做客,俩孩子看到满院子都是猫,兴奋的大呼小叫,又和赵新的儿子沫沫玩了一个下午,临走还带走了两只多福的后代。
说实话,赵新有一万种方法让路易夏尔和姐姐在北海镇过的乐不思蜀,光是他隔三差五派人送过去的玩具,就能让俩孩子沉迷其中。
可伊丽莎白夫人不一样,她肩负着哥哥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重托,复辟法国波旁王朝是她的使命。眼花缭乱过后,这女人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始为以后考虑。
于是,德吉涅的父亲老德吉涅就成了两个孩子的家庭教师。而忙着和几位拉神筹备高等理工学院的焦循也被德吉涅邀请,当上了两个孩子和伊丽莎白夫人的中文老师,每周三天课,每次两个小时。
赵新前往巴城指挥作战前,他跟伊丽莎白夫人初步达成了一个协议备忘录。
从北海军插手本地治理和英国人的战事后,将协助忠于国王的勒克莱尔总督重新掌控法属印度殖民地,清理共和分子,并以此作为反攻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大本营。此外北海军还将为法属殖民地部队提供军事训练和武器援助,以便使路易.夏尔能亲自掌握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一旦上述条件全部具备,路易.夏尔他们三个就可以前往本地治理。
作为交换,路易夏尔要以转让法属路易斯安那为条件,获取北海镇的支持;至于北海镇获得路易斯安那的总价,则是4000万北海元。而折算成法郎的话,就是6666.66万法郎,实在是太顺了!
当然了,北海镇提供的军援物资都要从这六千多万法郎里扣除。至于赵新他们杀进圣殿塔救人,又把三人从欧洲带回亚洲这件事,就不收钱了,算是友情赠送。
两人的协议之所以是备忘录形式,首先是因为路易夏尔今年才八岁,他还没获得欧洲各国王室的承认,尤其是需要得到他叔叔--保皇党领袖阿图瓦伯爵的效忠。
其次就是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地区目前还在西班牙手中。当初七年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路易十六眼看要输,为了留住北美的地盘,便和西班牙秘密签订了《枫丹白露条约》,将路易斯安那地区送给了同是波旁
家族的西班牙国王。如今要想从西班牙手中再拿回来,就必须再签一份秘密协议,而且搅屎棍英国还不能从中作梗。
自从北海镇在印度的战事开打后,无意中从焦循口中得知此事的伊丽莎白夫人就魔怔了。焦循很同情这个女人,于是也尽力帮她打听。
可是焦循能知道多少南亚的事,他也只能是瞎打听。到了12月,随着从焦循那边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少,内心焦灼的伊丽莎白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便数次以拜访的名义直接上门找赵新问。
问题是这两人从在巴城那会就有些眉来眼去,不清不楚,沈璇也隐隐听到了一点风声,心中老大不乐意。
赵新自知理亏,再加上忙着和李朝谈判的事目前更重要,就一直推托没时间。不过如今勒克莱尔已经重返总督大位,也该让对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