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的辽东半岛隶属盛京将军府管辖。所谓“西接畿辅,北临大漠,东南濒海,东接朝鲜”,因其“海陆形胜”的战略地位,成为了古代中国北方地区的天设之险。
明末就是因为明军在辽东半岛的全线溃败,使得后金可以无所顾忌的攻击锦州和大凌河一线,最终导致“松锦大战”的失利。
满清入关后,由于盛京将军府在东北八旗驻防中建立时间最早,战略地位又十分重要,之后虽有吉林、黑龙江两地从盛京辖区中析出,但盛京在东北驻防中的核心地位一直没有改变,驻防总兵力将近八千人。
而清廷光是在在辽东半岛的锦州、盖平、熊岳、复州、金州一线,驻防八旗兵力就达到了四千,可见其位置重要。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在康熙时代曾有大批海盗聚集辽东外海和岛屿,抢劫沿途客商船只,杀伤官兵;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从浙江来的。而当八旗所属的第一个外海水师--驻扎旅顺的金州水师营建立后,渤海湾的海患才逐渐平息,之后多年太平无事。
看到这你一定会认为金州水师营兵力雄厚,战船如云吧?
好吧,从最初成立直到前些年,金州水营的战船总数是十艘。是的,你没看错,就是十条船,而且是十条大赶缯!每船水手八十人,可搭乘战兵一百人。
从乾隆五十年开始,旅顺水营又新增战船二十艘,都是从山东福建调来的;每艘战舰设水兵十五名,共增设水兵三百人。水师营每年三月开始巡海,九月回港,分两路巡防;巡防范围西至菊花岛,南至城隍岛。
这玩意对付一般的沙船和鸟船足够用了。锣鼓一敲,众将杀声震天,远战子母炮,近战大抬枪,准保立刻投降。可一旦遇上北海镇......算了,那会让乾隆很“桑森”的。
所以明白为什么乾隆急于将六艘风帆战列舰调往渤海湾了吧?
然而让旅顺水营官兵感到“意外之喜”的是,朝廷的风帆大炮船还没见着,北海军的大船来了。
不论是邓飞还是丁国峰,两人从后世的历史多多少少都知道,旅顺口地势险要,终年不冻,乃是天然军港。所以在两人的想象里,这么险要的位置清军一定会派驻重兵防守。自己要想安安稳稳的去金州买大豆,一定得先拔掉旅顺水营这颗钉子。
于是大清早不到六点,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十几条载满北海军陆战营士兵的黑色皮艇就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旅顺口。在他们身后,是由北海一号开路,雷神号在中间,二号殿后的船队。
乾隆时期的旅顺口还是个小渔村,虽说是天然良港,可跟后世的水文完全不同,所以船队进入海口后很快就下锚停泊,将船身横了过来。
雷神号上的两门火炮和重机枪很快就做好了准备,而北海一号、二号也打开了二三层炮甲板的窗口,数十门北海军75毫米炮的炮口也伸了出来。
身穿北海军绿色军服的江藩和洪亮吉顶着寒风站在罗经甲板上,好奇的看着两个水手将一个顶部带着五枚叶片的奇怪物体放好。
江藩注意到一名水手的手里端着一个奇怪的黑色方盒子,上面还有许多的按钮,当那水手按下上面的一个按钮后,奇怪物体的叶片迅速就旋转起来。而随着速度越来越快,那东西居然从甲板上升起。
江藩和洪亮吉大吃一惊,愕然指着越升越高的物体大叫道:“此为何物?!”
“无人机。”
“无人机?做何用处?”
“侦察敌情。”
江藩和洪亮吉对视一眼,对北海军神鬼莫测的手段愈发心惊。
只见那水手用大拇指拨动手中盒子上的两个金属杆,无人机在升到离甲板二十多米的高空后,迅速向远处的清军船港方向飞去。
等两人跟着水手回到驾驶舱,只见那水手又在黑色盒子上一拨弄,连上一根线,航海图桌上的电脑屏幕唰的一闪,无人机所携带的摄像头画面就显现了出来。
“这!这......”江藩和洪亮吉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两人刚才进驾驶舱就看见了桌子上的电脑,不过二人都以为那是面镜子。只不过因为是黑色的,还多看了几眼,颇觉奇怪而已。
没想到这居然不是镜子,而是,而是......洪亮吉压抑着内心的震惊,哆哆嗦嗦问道:“此乃何物?为何能看到岸上港口?”
丁国峰呲牙一笑道:“仙家手段。”
“......”江藩和洪亮吉暴汗。
邓飞过来一拍丁国峰后脖梗子,对洪亮吉道:“两位别听他胡诌,这是技术,是科学。”
听不懂!江藩和洪亮吉瀑布汗。两人这些日子在北海镇耳朵里听了不少什么科学啊、技术啊之类的;对于铁船如何能浮在水上也勉强理解。
可今天来了驾驶舱,终于发现自己多年所学根本解释不了眼前的一切。江藩之前认为已将北海镇差不多看清,可此时他觉得自己又陷入了层层迷雾,感到那位赵王实在是深不可测。
邓飞让水手将无人机在港口上方悬停,手指虚点数着屏幕上的清军战船。
“1、2、3......嗯,三十条,还成,比山东那边强多了。继续向北,看看清军营房区的情况。”
几分钟后,布设在龙盘山下高地上的清军营盘终于露出了真容。
旅顺水师的营盘占地面积很大,跟个大型村镇的规模差不多。在营地划分出十字大街,中间是一座小院子式样的庙宇。全营分为东南、西北、东北、西南四部,密密麻麻的房屋都是稻草铺顶,房屋排列严整有序。
“等一下!”洪亮吉叫了一声,指着十字街中心庙宇两侧的两排房屋道:“这里应该是水营的衙署。”
“哦?”邓飞随即让水手操纵无人机,从东到西的飞了一圈。他看了看屏幕上显示出的距离数据,随即拿起了步话机,向甲板和两条机帆船下达了瞄准命令。
“咣!咣!......”
水营协领高彪还没起床,就被一阵急促的锣声给吵醒了。紧接着,他的亲兵就开始在屋外砸门。
“大人!大人!”
高彪起身披上外衣,问道:“何事敲锣?”
“大人,不好了,大铁船来了,肚子里还下了好多黑船!天上,天上还来了只怪鸟!”
高彪一听,心知不对,连忙穿好鞋,连外衣也顾不得穿好,抄起腰刀就冲到院子。顺着亲兵手指方向一看,果然有一个发出嗡嗡声的“怪鸟”在空中飞来飞去,外形十分诡异。
“快取本官的盔甲来!”
高彪话音刚落,从外面跑进来一名顶盔贯甲的武官,满头大汗,正是水营内的一名佐领。此人看到高彪后大声道:“大人,好像是北海兵来了!”
“什么?!”高彪大叫一声,两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
去年邓飞带船袭扰荣城,并带走大批人口后,清廷兵部的行文在几个月后便传遍沿海各处要地。其中详细说明了北海大船的外形,北海兵的穿着、武器,连用于登岸的快艇外形也有说明,提醒各地水营加以防范。
旅顺水营负责把手渤海湾咽喉,有守护京畿之地的重任,所以驻防的汉军旗官兵对兵部的通报极为重视。他们一看到雷神号那白色的船体和黑色的快艇,立刻就知道了来的是谁。
高彪一边让亲兵帮自己穿披甲,一边道:“通知各船马上开炮!”
“大人,火药,火药还在库房里锁着呢。”
“快去叫人拿!要快!”高彪说完,从腰间揪下一面象牙牌,对自己的亲兵道:“拿上它,传我的令,命藤牌兵在十字街南面空地列阵,鸟枪、抬枪兵、虎尾炮在左右两翼,一定得把他们打回去!”
高彪没得选择,他身为驻防协领,港口要丢了就是杀头的死罪。与其逃回熊岳被副都统大人砍头,还不如力战而死,也能给妻儿老小留份抚恤。
此时船港上已经响起了抬枪的开火声,不过载有北海军的橡皮艇距离港口还有五百多米远,清军的火枪根本打不着。
“听我口令,1号炮,4号炮,按指定目标试射,榴弹装填!”随着北海一号炮甲板内军官发出命令,右舷上的两门已完成瞄准的75毫米炮瞬间便将两发榴弹装好。
“装填完毕!”
“开火!”
“嗵!嗵!”
两门炮几乎同时开火,被架设在炮甲板内部的火炮顺着纵向滑动的钢制炮架猛的向后一退,随即在两根粗大弹簧的缓冲下回复原位。
“轰!轰!”
两发炮弹一枚击中了营盘区,另一枚则打在了海滩上。
“1、2、3号炮向原定坐标三发急促射!4、5、6号调整方位,坐标是......”
雷神号驾驶舱内的江藩和洪亮吉听到开炮声,急忙跑到罗经甲板上观看。两人各自端着个望远镜,只见从北海一号、二号的船身一侧,齐齐喷射出火光;再看远处的水营港口,一团团烈焰腾空而起,岸上如同蚂蚁一般大小的清军在爆炸中纷纷倒地,或是化为齑粉。
“轰!”的一声巨响,只见一条清军战船上腾起一大团火球,十几名浑身着火的清军纷纷跳进海里。
“仗居然是这么打的......如此军国利器,亘古未闻!”虽然是十月寒冬,可洪亮吉和江藩的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两人面对着跟史书上所讲述的那些战争完全不一样的场面,心中极度愕然。
都不用什么近战厮杀,离着几里地外,北海军的大炮就能所向披靡!
“难怪赵王让我进军营当兵,可笑我等还自以为是,以为仅凭着自己那点见识就能挥斥方遒。真是书生意气!”
驾驶舱里,邓飞转头看了看外面的江藩和洪亮吉,回首对丁国峰露出了一丝苦笑。
北海军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其间花费的金钱和血汗真是一言难尽。75毫米的炮好造,可这炮弹说起来都是泪!
75毫米炮的炮弹在另一时空已经没人生产了。而85毫米炮因为炮管过长,根本不适用于海军。
一年前,赵新花重金买来了d-44式85毫米反坦克炮弹的发火药和底火的配方。可要按这个配方做炮弹,北海军的75毫米炮承受不住那么大的膛压;才打了二十多发,炮管内部就出现了裂纹。
于是方化一次次的试验,各个配方的比例、颗粒度和密度都要调整;同时兵工厂那边一次次的按照试验结果制作样品试射,光是75毫米炮就打废了两门。直到珲春战役前,兵工厂生产的炮弹依旧数量不足。
要不是之前早有准备,赵新在半年前就向安德鲁专门订购了两千发,真是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别看两千发不多,可那价格实在是贵的让赵新都快哭了。他下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打死都不买了!
旅顺水师营的清军在北海一号、二号的炮火下被炸的死伤惨重,港口上的三十条大小赶缯船纷纷中弹起火,而北面的营盘里也燃起了大火;用稻草铺就的屋顶在起火后到处飞散,落到哪里,哪里的屋顶就被点燃。
“轰”的一声巨响,清军营盘内存放火箭、喷桶和火罐的仓库被一发炮弹击中,巨大的火球瞬间吞噬了前后三排营房。
等陆战营的士兵登陆后,等待他们的就只剩了清扫战场。
协领高彪目眦欲裂,红的能滴出血来。他拄着刀站在十字街中央,四周是大火熊熊的营房。亲兵戈什哈已经被他打发走,骑了他的快马奔赴熊岳镇向副都统报急,同时通知沿途的宁海、新金和复县。
“天杀的北海兵,你们为什么要炮击旅顺?老子没招惹你们啊!”
此时在数十米外,北海军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辨。高彪其实不想死,可问题是家中妻儿父母都在盛京,自己要是降了,家里肯定落不了好,没准皇帝一怒之下会将他们发配到伊犁。
罢了罢了!
想到这里,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大动脉的位置,随即举起刀,在十几名北海军的注视下,向自己的脖子割了下去。
两天后,北海军的船队驶入金州湾,吓得本地税所的官吏撒腿就跑。邓飞一边命贸易部的人向周围商船购买大豆,同时命陆战营登陆,向宁海进发。
宁海县本欲关闭城门,坚守不出,奈何在陆战营打了几发迫击炮,炸塌了西门后,只得打出白旗,随即县令在县衙内上吊自杀。
当听说北海兵过来就是为了买大豆而不是攻城略地,宁海县城内的官吏、商人和军民都是相顾愕然。
又过了两天,满载着三万石黄豆的船队越过西中岛和长兴岛,进入了复州湾。面对从娘娘宫坐船而来,代表官方进行交涉的商人,丁国峰道:“限你们三天之内,运过来五万石黄豆,否则就炮击复州城!”
那商人吓得一哆嗦,刚想讲讲价,就听面前的北海兵大官又甩出一句:“我们不欺负人,买东西给钱!”
等商人回到复州,听完北海军要求的驻防八旗守尉和佐领都傻了,心说就他妈为了买黄豆?
这叫事吗?早说啊!就为了这点破事,还把旅顺水营给打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与此同时,已经获知北海兵“寇边劫掠”的熊岳镇副都统,当天就派出了几条快船,分别向锦州、山海关和天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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