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途从来没有感觉到身体如此舒适过。
他的意识本来已经陷入了沉寂,可他的身躯如此活跃,以至于意识都无法再沉寂下去,被身躯唤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千万缕风围绕着他欢呼雀跃。
易途一脸茫然。他很清晰地记得,之前他已经体会到了死亡。
“我不是死了吗?”
“难道说这里是死后的世界?”
可他分明知道,他就在世界碎片的融汇之处。世界碎片们如同星星闪耀,他被风包裹着缓慢前进,划过一个又一个闪烁的碎片。
他站起来,踏在风上。那漆黑的世界碎片已经不见了踪影。
“谁救了我?总不能是那位黑土大爷大发慈悲把我放了吧?”
他努力回想着意识沉寂前的一切,却找不出蛛丝马迹。
而他隐隐约约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些变化。
这变化并不是指变得强壮,他依然没有健壮的胳膊和八块腹肌,但他总觉得,现在的身体似乎更加活力,少了一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束缚...
他用东明庶风仔细探查,也没发现到底是哪里变化了。
最后他放弃了,抬眼看向这无数的碎片。
在找到朋友们之前,他只能一个又一个碎片地找,不停地重复这个动作。可碎片太多,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呢?
王恒一,舒必利,姜雨...你们都在哪里啊?
易途已经有些疲倦了。
但他还是选择了一个小小的碎片,用亘古恒常风穿梭了进去。选择这个碎片的理由很简单,这个碎片离他最近。
短暂的黑暗和轻微的排斥过后,他进入到了这个碎片世界里。
他稍微打量,就给这里定了性...一个很平常的碎片世界。
入眼就是大片大片的平原,远处似乎有被乱流切过来的山脉。大部分碎片世界都是如此,不该在一起的地貌却被切在一起,诡异的共存着。
而灾厄和天赋人的锁定并没有触发,说明此刻,在易途60公里的感应极限里,是没有灾厄的。
这里会有故人吗?
易途不知道,他只能找。
他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南景风便铺了出去,让易途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里的一切尽收眼中。
南景风吹拂四十公里,也不过瞬息而已。
这个屏障之处似乎是没有人类聚集地的,易途在地上慢慢走着,一边接受南景风的信息,一边回忆着一些过去。
末日降临已经过去快六个月,一开始,他迫切想找到的是瞿千路,想问他为什么要在那天那样做。
可时间越久,他越想找到的就是王恒一。因为王恒一本身就是司宇,按理来说,如果没什么问题,他早就应该被王恒一找到了。
或许是世界碎片会影响王恒一的锁象,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并不平安。
所以易途越发急切。
王恒一是他多年的好朋友,这段友谊甚至在他们进入天赋人组织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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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途和王恒一早在初中就认识了。
他们俩一个年级,却并不在一个班。他们之所以认识,是因为一次小小的事故。
初中时,易途是班主任最头疼的孩子,他成绩虽然还不错,但实在是太过调皮。他不打架,不混社会,但也不写作业,不守规矩。他就只是想尽一切办法离开教室,在操场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一个人干自己想干的事。
那天,易途又找了个借口翘课了,他并不管老师同不同意,就自顾自地去了操场。
操场有个角落,是他的秘密基地。那个角落被石头挡住,乍一看过不去,其实只要从另一个方向看,却能找到一个小缝隙,钻进去,里面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其实易途一直比较孤僻,他很喜欢这里,可以一直独处。反正只要门卫没逮到他离开校园就好了。
他决定在这里看他刚买的漫画杂志。
小胖子易途努力从缝隙里挤了进去,可这一次,他的秘密基地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看到一个长得有些木讷的男生坐在自己铺好的垫子上,他戴着厚厚的眼镜,手上捧着一本奥数。
易途气不打一处来,冲进去喊道:“你干嘛坐我的位置?”
那男生却看了看这个垫子,又看了易途一眼:“这里写你名字了?我以为这是公共场合呢。”
易途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就准备撸袖子干架。他平时是不打架的,他觉得打架这种事太费力气,但自己的快乐老家被占,自己还要被骂,他决定让对方知道自己这一百多斤肉不是白长的。
他以为对面那个瘦小伙看到自己这气势汹汹的模样会吓到,可那男孩只是扶了扶眼镜:“停停停,别整这出。”
他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一起坐吧,别浪费时间了。”
易途一愣:“这是我的...”
“嗯,你的位置。但你不会这么小气,不让我一起坐吧。”那男孩说。
男孩不再说话,继续写着自己的奥数题。
易途问:“你干嘛要来这里?”
男孩头也没抬:“同学太吵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安静一些,我们自己干自己的事,可以吗。”
易途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坐了下来,打开漫画书,警惕地看了男生一眼,男生还是自顾自地刷题。
真淡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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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途和王恒一认识三年了。
他们从那一天之后,就开始逐渐熟悉彼此,慢慢地,两个人成为了朋友。
易途不喜欢交朋友,王恒一也不喜欢,但两个人都很喜欢在那个无人知道的角落里静静地待着,于是他们成为了彼此唯一的朋友。
易途花了快一年时间,才习惯了王恒一远超同龄人的淡定。
和咋咋呼呼的易途不同,王恒一几乎任何时候都是沉默的,他基本不会主动开口,只会认真地做自己的事。
他并不是书呆子,他也打游戏,但哪怕和易途去黑网吧开黑,他也沉默地像个死人。
“不是,你上路miss了说一声啊!”易途把鼠标一摔。
王恒一扶了扶眼镜:“我打信号了。”
“打信号?我在你旁边你说话啊!”
“嗯...”
易途记忆最深的,就是和王恒一从黑网吧上完网出去,被混混拦住。
那些混混身上纹满了纹身,手里拿着啤酒。
“两个小兄弟,借点钱花花?”
易途想寻求帮助,却发现黑网吧老板就看着这里,却视若无睹。
他心中有些害怕,拉了拉旁边王恒一的衣服,却听到了王恒一冷静的声音:“不借,让开。”
易途觉得自己死定了。这句话惹怒了混混,他们都得挨打。
“哦哟,小兄弟你很拽啊。”为首的混混歪嘴一笑,一把手把王恒一拉了过去。
王恒一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一个刚上高一的学生,平视着这个二十多岁的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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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混混被揍趴在了地上。
易途目瞪口呆。
“王恒一...你是超人吗??”
混混所有的袭击都被王恒一以散步一样的姿态躲开了,而王恒一的拳头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似乎拳拳都能打在关键的地方。他就像超人一样,一个人打翻了一群。
王恒一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易途。他拉着易途走过黑网吧那幽黑的巷子。
易途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只能喊着:“慢点,慢点,你...”
可他很快就懵了。
他们走出了巷子,外面却不是熟悉的街道。他们此刻居然在初中那个秘密基地里。
“???卧槽!!!!”易途傻了。
王恒一看着他,平静地说:“老易,我好像真的有超能力了。”
易途觉得,这种事不该这么平静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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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易途笑了笑,王恒一似乎永远都那么冷静。
哪怕一个人支撑着一整个频临破碎的空间,他也不声不响,自己默默承受着。
他从没见过王恒一身上有一些极端的情绪,哪怕是发现自己有超能力,他说出来却好像就和“我确实是个近视眼”一样平常。
那之后,易途天天缠着王恒一,要他展示超能力,眼里满是羡慕。
后来,王恒一加入了天赋人组织。这件事严格保密,直到易途自己也觉醒了天赋,在天上跳极乐净土被郑老武力威慑带回去,才发现,原来这里有这么个大熟人。
易途想,如果王恒一只是在某个世界里的话,他们俩重逢的时刻,也许王恒一还是木着个脸,也就熟悉如易途,兴许还能从细节处感觉到一些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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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碎片世界探寻了三天后,易途停下了脚步。
他真的和王恒一重逢了。
他几乎不敢确认,那个人就是王恒一。
南景风围绕着那个人吹了又吹,才让易途确认了下来,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块人类聚集地的边缘处。
这里有一座垃圾场,堆满了聚集地里人类产生的垃圾,恶臭熏天。
王恒一就躺在这堆垃圾中间,他浑身是伤,一脸血污,衣服破烂不堪。垃圾包裹着他时不时抽搐的身体,好像被丢弃的死人。
他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似乎在等待着死亡。
以前王恒一的眼睛是平静,而此刻却是恐怖无神的麻木。
易途落地,浑身颤抖。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他不知道王恒一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是这般模样。他急切地冲过去,嘴里喊着:“老王...老王...”
他没发觉,自己连声音都是抖的。
温和的东明庶风包裹在王恒一的身上,缓缓修复着王恒一的身体。
王恒一听到这个声音,浑身如电击般抖了一下。
东明庶风给了他坐起来的能力,他挣扎着支撑起来,看到了面前正要把自己扶起来的易途。
王恒一麻木的眼睛动了。
无数情绪涌入他的脑海,易途看到王恒一浑身激烈的颤抖。王恒一面目狰狞,他拉着易途,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吼着:
“杀了他们!!!”
“把他们杀了,全部杀了!!”
“易途,我求求你,把他们杀了!!!”
“全杀了!!!全杀了!!!!”
王恒一就这样撕心裂肺地吼着,吼到嗓子嘶哑。他狰狞的眼睛里淌出滚烫的泪来。易途不知所措,心头震动。
吼了许久,王恒一倒在易途怀里,号啕大哭。
嘴里还是念着。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