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令入夏,关中诸事也随着越来越热的气候而变得热火朝天。
李泰虽然新纳美妾,但也没有太多时间沉湎于温柔乡中,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处理政务。虽然每天都很繁忙,但诸事都在向好,也让他心内充满了成就感。
之前朝政诸事困于钱粮不足,虽有计划却难以实施。李泰便确定一个要再打沙门秋风的一个思路,召集诸州寺庙僧徒入京辩论佛道经法,时间便定在了四月八日佛诞节之后。而随着这一命令传达各方,诸方很快便也有了反应。
首先是秦州天水郡内的光明寺高僧有感朝廷仁恩,愿以寺产布施捐输、以济国事,捐出了将近二十万石粮食并数万斤铜锡等物料。
其次又有陕北师佛寺高僧也做出表率,捐献的粮食虽然比较少,只有十万石出头,但其他各类的物料却是数倍于光明寺。
朝廷对于这样有觉悟的仁义高僧当然是礼遇有加,先是给两寺高僧颁授“大德高僧”的佛号,并且又各遣一千精骑奔赴其寺中,护送两位大德高僧入京参加佛诞礼和之后的辩经法会。同时也公布了新的规定,诸州高僧无“大德高僧”佛号者,不得参加法会。
有了这样的表率和范例,诸州僧徒们只要不是傻子,当然也都明白了该要怎样操作。虽然说还是有数量众多的僧徒不舍得如此大手笔的捐输,但也有相当多想要谋求进步僧人们蠢蠢欲动,希望继续扩大自身和沙门的影响力,从而踊跃捐输。
有了钱粮,那许多事情自然也就好办了。除了府兵授田垦荒与疏浚郑国渠等大事之外,李泰也预留出来一部分钱粮用于商原宫苑的建设。
如今的他每天都要奔波在龙原学馆和皇城之间,浪费时间且非常的不便利,而且还严重影响学馆的编书与治学工作,新的办公场所亟待建设。
商原的地址已经选定,沙苑的万寿宫各种建筑材料也都已经拆除下来,而且武乡郡众乡士们得知唐公将要归乡治事后也都踊跃非常,踊跃的承担丁役。如今钱粮也就位,工程立即便可开始。
这座宫苑暂定拟名上阳宫,选址位于洛水东岸的原都水官署附近,既因此地交通便利,对李泰而言也算是事业上的一个轮回。
工程规划要在六月便完成宫苑的主体建设,并且将霸府各个机构搬入其中进行办公,工时还是有点赶,除了起部尚书崔彦昇亲自前往坐镇之外,李泰还准备安排一名部将前往督工。
如今他麾下诸将各有任使,李雁头、若干凤等亲信皆出任骠骑府长官,其他的也在负责挑选二营三卫军士,于是便将近日略显清闲的李雅召来,着其率队前往商原督工。
本来只是一桩寻常的任命,但李雅在听完之后却面露难色,垂首小声道:“末将近日略有不便,主上能否另遣别员?”
“你既无家室供养,又无劳损疾病,能有什么不便?”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随口笑斥一声,但也未以为意,准备拿起案头上的点将簿准备再选一员,可是当他再抬头时,却见李雅仍是眉头紧皱、面色怅然,脸色当即一沉,旋即便又问道:“究竟何事?”
李雅受此质问,不敢有所隐瞒,当即便跪在地上将事情原委讲述一番。
李泰听到又是此事,心中便有些不乐,但也并没有再继续训斥李雅。这小子于此事中该受的处罚已经受过,只要没有什么新错,也不必再揪住不放频频加惩。
他也并没有再就此询问下去,只是着令转以府员杨钰率部前往商原督工,而后便开始处理起其他的政务。
李雅见状后,紧张的心情略有放松,但却又不免有些怅然若失。他这几日为此颇觉忧烦,是很想向唐公请教一下该当如何处理,但见唐公并无搭理此事之意,便也只能按捺下来。
傍晚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李泰便推案而起,离开皇城返回家中,李雅也连忙率领一众甲骑随行于后。
当一众人马返回学馆门前时,李泰抬手指着李雅说道:“你先不必归府,去南城将那柳氏女子引入府中。”
“遵、遵命。”
李雅听到这命令后先是一愣,旋即便叉手应是。
待到返回内府,李泰先将妻妾召来,又询问了一下李雅和那柳氏女之间的事情。当日亲历的姚婉儿便将其所见闻详细的讲述一遍,李泰听完后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多久,李雅也将那柳氏女子引入府中来。
虽然这点孽缘纠缠不断的时间,但李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女子,略加打量之后倒依稀有点明白李雅何以为之痴迷。
那柳氏这会儿也是有些紧张忐忑,入门见礼之后便一直垂首不语。
李泰抬手指着李雅对那柳氏说道:“柳氏娘子,是儿旧长于我门下,或因家教失谨,致其冒犯滋扰良家,之前我已经予其严惩。不知你是否对此还有余忿?”
柳氏听到这话后便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唐公言重了,李将军始终未曾失礼于妾,前事隐情,妾已进告公主,对李将军全无忿怨,唯有愧疚感恩。”
“没有余忿那就好,那我再请问,是儿屡屡痴态待你,那你是否知其心意?”
李泰接着又作发问,柳氏听到这问题则顿生羞赧,沉默片刻后才微微颔首,而接着李泰便提高音量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娘子诚是秀色可观,引我门下少徒心动欲亲。但这是罪过吗?应当贱待吗?欺我门风仁厚吗?”
“主上……”
李雅见柳氏被诘问的脸色发白,方待开口,却被李泰抬手训斥道:“你住口!”
“妾不敢,实在不敢……李将军错爱及妾,妾感激不已,唯前事孽缘仍然纠缠难解,又恐连累将军,并非、并非唐公所言……”
柳氏作拜于地,口中悲声说道,而旁边妙音等人见状后也都心生不忍,入前小声劝解。
“今日请柳娘子入府,并非是为质问加罪。若柳娘子仍欲乞还旧户,厌此儿屡献殷勤,便于此严辞告之,他若再犯,我必严惩。但若愿就此立足关中,不愿复为故事扰乱,亦请坦言告之!”
李泰收起脸上威容,又沉声说道:“我心腹犯法违禁,尚且严惩不贷,遑论别处奸猾之徒!”
那柳氏听到这话后,便又泣声说道:“妾、妾愿关中新生,不欲重蹈覆辙……”
“既然如此,柳娘子便请免礼吧。归后户中少息送还其父,若再有人登门滋扰,便是犯我法度!日后欲与谁好,皆听自决。”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向姚娘子示意将这柳氏搀扶起来送出堂去,待这女子退出后,他便又望着仍自有些不知所措的李雅说道:“之前是罚了你,又不是下了蚕室,怎么连男儿雄气都无?之前罚你,是因你任性妄为,冒犯良家,而今你只是痴求寡妇,我又非你耶兄,何必望我心意!”
“主上、庄主比我耶兄更亲近!不得庄主点头,我、我纵千万爱意,不敢勃发……”
李雅听到这话后,眼眶顿时一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
李泰闻言后便笑起来,探手抓起这小子说道:“还不快归家作聘!不只这柳娘子,另其户内侍婢,一并赐你!欺我以方?可笑!”
李雅却是一愣,转又羞赧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只要一人……”话还没讲完,他见唐公冷脸,忙不迭转身跑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李泰抵达皇城官署后,便着员将南使徐陵与陈顼一并召来。
徐陵自是有些茫然,不知因何见召,而陈顼则就不免有些忐忑紧张,心情不能平静。二人虽是清晨见召,但却到了午后才能入见。
听到二人见礼,李泰才从案后抬起头来,示意他们入席,然后先是问了一下徐陵在京中感受如何,而后才又将视线转望向陈顼,笑语问道:“入关以来,陈郎感受如何?日前府中相见,未暇细问,若有什么不满,不妨道来。我与你叔相共谋事,自当对你等少徒多加关照。”
陈顼看到唐公笑容和蔼,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稳妥起见,还是连忙说道:“多谢唐公垂问,在下于此起居得宜、饮食丰馈,唯思乡如疾,余者并无不妥。”
“怪不得,陈郎有疾,却扰我亲信,这可不是什么为客之道啊!”
李泰仍是微笑说道,但徐陵和陈顼闻言后则都惊立起身,徐陵有些不明所以,但陈顼却已经额头隐现冷汗,抱拳深揖道:“请唐公容某细禀……”
“这倒也不必,今召尔至此,只是告尔,瓜田李下,尤需避嫌,前缘既尽,能远则远!”
李泰讲完这话后便又向着徐陵说道:“有劳徐侯入此听事,若有隐情不知,可以归问陈郎。我与陈司徒之相谋事,是为壮志克贼,若因杂芜小事而受阻滞,不免不美。”
说完这话后,他便摆手示意侍者将此二人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