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凤姐手中的匣子,也都知道大势已去,尤其是在看见王夫人从匣子中拿出的一份盖有元妃印鉴的书信,不由的诚惶诚恐起来。
贾珍见状,也是当众认了错,说什么是只是为了稳定人心,别无他意。
贾赦暗骂不已,人家连凭证都有,还说什么,只得进屋查探贾母情况。
王熙凤搀扶着王夫人,却惊愕的发现姑妈后背早已湿透,那那封书信?
她猛然紧紧抱住匣子,不过此番举动也只贾琏一人注意到,他和贾政一般,处境尴尬,是以才选择了两不相帮。
只是未曾想王夫人技高一筹,连元妃的谕旨都搬了出来,压得一众贾家众人抬不起头来。
王家势大啊,说什么祖上荣光,放到如今,都过去了百年,早已是另一番光景了。
真要这么讲,那姓赵的,人家还是前宋的皇亲呢,岂不是更加尊贵?
既有娘娘谕旨,那么待老太太苏醒过来,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王熙凤不敢多问,但心里明白这封盖有元妃印鉴的书信,上面的内容必定与探春一事无关,当初听闻王攸要纳探春为妾的消息时,凤姐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生气。
和今日在场的许多人一样,彼时的凤姐也觉得王攸太贪心了,林黛玉是何等人物,那是老太太的心头宝。
当初为了黛玉的婚事,老太太费尽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代价才促成了此事。
可到头来王攸却是从洛阳寄来一封纳妾的聘书,上面大言不惭的说道要纳的人竟是探春,贾家的三姑娘!
这不是喜新厌旧,是什么?
这不是见异思迁,是什么?
这不是贪得无厌,是什么?
王熙凤恼怒不已,更关键的是王攸此举让王熙凤日后在贾家会更加举步维艰。
“姑妈?”王熙凤的声音很轻,但里头透露着不安。王夫人死死的抓住凤姐的胳膊,示意她不要露出任何马脚,至于后面的事待老太太苏醒过来在追究也不迟。
进了里屋,只见一众女眷,贾赦贾政围在贾母塌前,而郎中太医也恰在此刻被人领进了屋。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烧水?”贾琏呵斥起几个早已被吓傻了的丫头,然后来到王熙凤身边,眼睛不自觉的往她怀中的匣子瞄了瞄,底下躺着的确实是盖有大姐元春印鉴的书信,那印鉴通红的像一滩血。
王熙凤惊魂未定,突然身边冒出一人,把她唬了一跳,待看清是丈夫贾琏时,没好气的说道:“你刚才去哪了?”声音中夹杂些哭音,听得两人都是一怔。
凤姐脸上一红,忙背过身去,贾琏心里偷乐,又怀念起当初和凤姐刚成婚那会儿,凤姐娇俏可爱,明丽动人......
“我有我的难处。”
“什么狗屁难处,若非太太拦着,门外头的那些人恨不得把我吃了!”王熙凤怨怪道,语带娇嗔,听得贾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我的不对,还请奶奶宽恕则个。”贾琏忙欠身说道,王熙凤斜睨了他一眼,便说道:“今儿反正你也在场,想必比我更清楚是哪些人看不惯我,欲给我难堪。什么姓王的,姓贾的,我嫁到你家里来可是没有做半丁点对不起你的事。我是性子要强了些,可那也是被旁人逼的。”
“是,是,奶奶说的极是。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贾琏赶忙安慰道。
“这还差不多,不过今儿那几个人你可得回头帮我教训一下,免得以后不尊重。”
夫妻二人说话间,里屋传出“老太太醒了”的消息,顿时在场所有人都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宝玉怎么样了?”贾母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的宝玉。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听贾政开口回答道:‘儿子已经派人去找了,想必很快便会有消息的。’
一旁的贾赦有些怕二房回头告状,于是上前说道:“儿子方才见母亲栽倒,只觉得天塌了一般。”
“天塌不了!就算塌了,也伤不到你分毫。”贾母语气虽弱,但威严仍在,继而又转目一一看过眼前众人的脸。
当看见探春时,突然止住了。
“你,跪下!”
探春应命跪了下来。
再然后便没了然后,贾母累极了,便闭上了眼,不过还是下了一道命令,命令门外的那些人全部回家去,不必在这里伺候。
贾赦心中有亏,当仁不让的出去将母亲的命令说与了贾珍,贾珍不得以只能从命,安排各人依次散去。
贾政贾琏二人将太医郎中等一并引至隔间耳房,就一些注意事项商妥清楚。
“老太太年岁已高,能顺则顺,万不可再伤心动怒了......”为首的太医一面说,一面将早已写好的药方递上。
贾政贾琏谢过后,又命管家带这太医郎中去账房领取赏银。
王夫人瞧着探春跪在那里,也知道老太太这般做法是做给自己看的,是以也不敢进里屋触霉头,只在外间调度伺候的丫鬟,又命凤姐进屋侍奉。
“老祖宗。”凤姐的眼泪说来就来,但又怕吵着贾母休息,只能在旁小声啜泣。
她借着抹泪的动作偷偷看向探春,后者脸上是愁云惨淡,哪里还似往日那般明媚动人。
时间缓缓淌过,窗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门里门外皆上了灯,照的雪亮。
掌灯前,贾母醒过来一次,用了些养元补气的汤药,又命凤姐回家安歇去,凤姐虽不愿离开,但想着贾琏后来转述太医的话,便答应了下来。
慢慢的,在贾母榻前伺候的除了鸳鸯,琥珀等几个近侍丫鬟外,就只余迎春,探春,湘云,惜春四个姑娘和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
贾赦看了贾政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探春跪在地上足足有两个多时辰了,很明显这是母亲对此事有意见。
贾政压下心中的不适,出声道:“是儿子不孝,让母亲费神劳心了。”
“你糊涂啊,你怎么能把三丫头嫁人为妾呢?亏你还是个读过书的,明白事理的。此举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难道不清楚?”贾母睁开眼,痛心疾首的指着贾政训斥道。
“儿子实在是没了办法,而且三丫头她并不愿外嫁番王,儿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送死。”
“那也不能嫁给王家!”
“除了王家,没有别家愿意得罪南安王府,就是有,时间上夜来不及。儿子不到万不已,也不会同意这个下策。”贾政解释道。
“那玉儿呢?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你问问她,还有你!你也问问她!”贾母先是指了指王夫人,而后又看向贾赦,命其问邢夫人,道是:“妻妾之间有无龃龉?”
贾赦低下头,贾政也知道贾母的意思,只说道:“儿子愚钝,未能习得齐家之道。”
“那你的意思是那王家小子有本事了,回头想如何便如何?世间男子,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贪得无厌,太多了。有此甜头,势必一发不可收拾,一而再,再而三。”贾母心焦啊,她到现在都不知林黛玉过得如何?那些洛阳的消息有几分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