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岩听见天子这般说,心中也是不禁猜疑起皇帝的真实用意,什么叫不想再见到王家人,从皇帝的语气可以判断出天子已经生厌,只是戴权的前车之鉴又不得不让这位刘内监小心翼翼,是故他并未立即应命。
天子轻哼了一声,叹了口长气问道:“还有别事?”
刘岩立刻举起手朝着自己的脸颊响亮的扇了一掌,扑通跪下来急着请罪道:“奴才身为锦衣卫总领内监,却未能替主子万岁爷守好登闻鼓,令主子生忧,实在是有罪啊!”
天子嘲弄的扫了一眼刘岩伏下的头颅,慷慨大度的说道:“罢了,该罚的都罚了。”
“主子!老内相他......”刘岩见皇帝松了口,当即抬起头哽咽的问及戴权之事,佯作要替戴权说情。
“怎么,你也要学人家媳妇求情?”天子突然冷笑起来,叱道:“照照镜子,或者扒掉裤子朝里头看看你是女的吗?没卵蛋的东西!”
“奴才......”刘岩虽被痛斥,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看来戴权是死定了,既然如此,那么内侍省的那头把椅子非自己莫属了。
“去办好你的事!别在这儿惺惺作态,看的朕恶心!还有查查今儿谁接触了那林氏,又说了什么,此外.......”天子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可终究是没再说话。
刘岩知道天子后头的未尽之言是要提拔自己,毕竟戴权失宠后,大明宫掌宫内相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之所以没说,也是想看看自己的办差能力,想到这,刘岩忙答应道:“主子放心,奴才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天子点了点头,在刘岩离开内室后,他一头栽倒在榻上,伸出手探入枕头底下,取出一个方型的锦盒,打了开来,里头卧着两枚大小一致的丹丸,用手拈了一颗塞入口中,囫囵的嚼了嚼吞咽了下去,当即盘膝打坐起来,很快原本虚白的面色也渐渐上了红,身上也恢复了气力。
紧接着天子下了榻,来到御案后坐了下来,一本一本的批阅起奏折来。
......
“咕噜噜......”
地牢内,王攸的肚子正在向它的主人发出抗议,然而这里只有一堆阴潮发酸的干草。为什么会发酸,那是王攸试着品尝过,主要是人在饿肚子的情况下,口舌会无味。
“这是要把人活活饿死啊!”王攸苦笑着自说自话道,其后目光又看向那张摆在矮几上的字画。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当即腹诽道:“您有话直说不行嘛,非得猜来猜去,猜来猜去,猜对了您不舒服,猜错了我也难受。您这送我两个字,又让我猜,我不猜您还不乐意,把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挨饿,真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正值王攸满腹牢骚时,那道熟悉的机括声再度响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是几道人影一并跟了进来。待人影走近时,王攸才发现是內监刘岩,至于后头的人,王攸反而不太在意。
“王探花精神可好?”刘岩咧着嘴笑着问候道,就好似多年的老友一般亲切。
王攸没搭理他,主要是饿得不想多费口舌,免得浪费体力。
“想必是饿的没了气力,来人,给王探花倒碗茶来!”刘岩仍旧笑容不减,又命看守狱卒开了锁。
很快,一张茶盘被人端至王攸身前的矮几上。看着茶盘中的事物,王攸心头大震,只因里头这次多了两块糕点,于是不解的看向刘岩。
“陛下曾言你王探花不是会猜吗?不妨再猜猜这两块糕点有毒无毒!”刘岩轻蔑的说道,“这君子呐,也是人,也是需要吃饭睡觉的,不能免俗。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又说是‘大丈夫相时而动’,还有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看这救命的法子圣人早就告知给我们了。人最重要的便是命,还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好死不如赖活着’。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钱财,妻儿,权位,功名到时候全都保不住,试问这样做的意义何在?要我看,徒留身后骂名罢了。”
“说的不错!”王攸合掌拍了两下,就好似三月十九那日在家中陪母妻一道看戏一般,将那两块糕点直接和着水吞咽入腹,咕哝着评价道:“就是听起来废话太多!”
刘岩怔了一下,随后脸上的笑容更是浓了几分。
“王探花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既然如此,那我暂且就不打扰了。”说罢,刘岩将身形让开,对身后一人说道:“夫人,请吧!”
待王攸借着昏黄的烛光看清刘岩口中所说夫人的面貌时,顿时大惊失色,以至于半晌一个字都吐不出。
来人正是妻子黛玉!
纵使一身素衣,也掩盖不住她那仙姿玉容。只见黛玉那宛如远山峨眉般的秀眉微微蹙起,精致的俏脸上半是化不开如水一般浓稠的愁云,半是见到王攸平安无事的喜悦,而那双深邃似星河般的眸子中却是蕴含着坚毅,激动,以及几分不可置信。
王攸忙上前将她拉至自己身后,大声问向刘岩,“她是如何能来这的?”
刘岩笑容一收,凝神的看向黛玉,然后目光又快速的转向王攸,肃然道:“主子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如若王探花不介意,我可以先不走,顺便听听夫人是如何回答的,前提是夫人能如实交代,但有不实之处,王探花你可清楚后果。”
“我知道了,劳烦内监大人给我一些时间。另外,我能问一句她......”
许是猜出了王攸的未尽之言,刘岩斥道是:“你废话太多了,而且你不是还活着吗?”
王攸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句话后也瞬间放松了下来,这也让他心里对天子的看法有所改观,至少目前是这样。
刘岩将看守王攸的狱卒也一并带了出去,随着他们脚步声越来越远,地牢内又恢复成了方才那般死寂。
王攸转身看向妻子黛玉,黛玉直言道:“你都能来得,我为何不能来?这一次我不想听你的,你让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等吗?等你从这儿出去?还是等我为你哭!”
黛玉正说着,眼泪也是扑簌的落了下来,不过很快就被她擦拭掉,以至于俏脸上多了两道红痕。王攸看着很是心疼,但是此刻不是计较长短之时,他必须将自己要说的话全部透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