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新愁旧憾
作者:兔儿知秋   晋中镜最新章节     
    寒衣节,葛放照旧在府中祭祖,供桌上只有几盘熟肉,一壶黄酒,和装着三枚铜钱的果盘。
    只见葛放领着一众家小跪在祖先的牌位前叩首,然后葛放就开始讲道:“今年日子过得着实艰难,大水淹了许多田地,租子也收不上来,仅靠家里的存粮勉强度日,何谈食肉,故而我叫人在邻街上张家肉铺借来几盘熟肉,列祖列宗莫要嫌弃,请尽快享用。”
    这套说辞和去年的差不多,葛放不舍得花钱买肉和果品,熟食全都是靠借,略摆摆便还回去,而果品就用三枚铜钱代替,年年如此,他还对底下的晚辈说老祖宗也不能浪费钱财,吝啬如斯,恐怕连葛朗台也望尘莫及。
    待祭祀完毕后,小厮便端着那几盘熟肉麻溜走开,深怕晚了一时半刻,店家就要收钱,那样葛放便要扣小厮的月钱。
    正当葛放躺在摇椅上小憩之时,管事却递过来许多张欠条,葛放气得直接站起身,问道:“他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他说那宅子住着不好,就让人把屋里的东西都换了一遍。”
    “让他住那里是避风头,又不是去享福的,一下子花了这么多的钱,我上哪里给他弄钱去?”
    这些钱葛放自然拿得出来,只不过他连祭祖都怕花钱,又怎么肯替他付账?
    “老爷,我看还是去他府上讨——”
    “蠢货,在这节骨眼上他府上只怕被许多人盯着,谁去谁倒霉。”
    管事连连点头:“老爷说的是,但这些店家催得紧,要不老爷去找——”
    管事伸手指了指上面,葛放捋须道:“除非有要事向主人禀报,否则他是不会见我的。”
    管事不再吭声,显然没了主意。
    葛放眼珠一转,说道:“卢家那小子去繁阳镇上找邵淮,自然是要使些钱收买牙人帮他办事,正好就由他来付账,至于繁阳镇上的事还是要向主人请示汇报。”
    另一边王祷的别院很是安静,裴頠、王灌及王祷一同去刺史府赴宴未归,梁辩则带着左媛去街上寻觅美食,唯有陆玩自己待在稍显空旷的院中。
    雨轻临走前给陆玩留下了一份计划书,名曰罗斯福计划,陆玩虽然不太明白雨轻取名的缘由,但此计划却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士瑶兄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吹冷风?”
    陆玩望去,见夏侯殊突然而至,顿时愕然,转而又问道:“何所闻而来?”
    夏侯殊不由得笑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看来士瑶兄似乎不太想见到我。”
    陆玩也笑道:“同甫兄来了许昌,对我也是唯恐避之不及,难道是因令姑父现任洧仓督的缘故?”
    夏侯殊上前解释道:“士瑶兄多虑了,我不过是来这里探望姑母,而且姑父向来不准家里的人过问他的公事,也许是我和陈珩他们游玩之时,忘记了叫上士瑶兄,还请士瑶兄莫要介意。”
    陆玩直言道:“同甫兄今日过来大概是找雨轻的,可惜她出门去了。”
    夏侯殊不禁笑道:“雨轻行事越发乖张了,明明是她向我借琴谱,我好心送过来,她却又不在,真不知她是何用意?”
    陆玩从他手中接过那卷古琴谱,正是鲁国人贺云所作的《风雷引》,大致看了看,那日枣嵩所弹奏的《风雷引》中间似乎略有改动,大概是在给那些学生们传达某种信息,这或许就是陆玩和雨轻在颍川书院一无所获的原因。
    夏侯殊随意问道:“雨轻何时回来?”
    陆玩摇头道:“不知道。”
    夏侯殊调侃道:“我一直以为不管她去哪里,士瑶兄都会跟去哪里。”
    陆玩这才抬头,看着他笑道:“各人都有个人的事,同甫兄不也是在忙着自己的事。”
    夏侯殊呵呵一笑:“我只是将满腹才华用于游山玩水。”
    陆玩淡淡道:“待雨轻回来,我会替你把琴谱转交给她,稍后我还有事,就不虚留你了,改日再聚。”
    夏侯殊却道:“饶升平在城内到处张贴寻人告示,竟然是找一个死人,还在四个城门处派人挨个排查,我原打算和几个友人一起出城去郊游,不成想陈珩就被饶升平的人当场拦住,并将他送至县衙,士瑶兄可知晓此事?”
    陆玩遗憾地说道:“原来同甫兄是为了此事而来,坏了你们出城郊游的雅兴,实非我所愿。”
    “陈珩犯了何罪?”
    “晁亮未死,死的人只是晁亮的替身,晁敬宗向饶县令亲口证实了此事,并说其弟晁亮已失踪数日,请饶县令帮忙寻人,至于带陈珩去县衙,自是因他和陈珩关系要好,才向他问询有关晁亮之事,同甫兄怎么会认为他有罪?”
    夏侯殊哑然失笑:“韩旋还未找到,晁亮竟然也失踪了,近来许昌城内真是多怪事。”
    陆玩轻叹道:“不过是人心的执念在作怪。”
    夏侯殊笑了两声,“难道士瑶兄就没有执念?”
    陆玩变了神色,话语间带着某种沉痛:“我不是神仙,不可能做到无欲无求,但我不会为了心中欲望,选择滥杀无辜,动物之间会因为捕食或抢占地盘而对同类进行杀戮,这是动物最原始的本能,而某些人却回归到动物的本性上,早已不配为人。”
    夏侯殊久久不语,最后转身离开前说道:“士瑶兄有这样的想法,恐怕在颍川是要吃亏的。”
    陆玩一笑置之,他不过是在效仿某人的做法,让他们互相猜忌,人人自危,看谁先露出马脚。
    一辆牛车驶到郊外的密林深处,葛放正等候在那里,车帘掀起,他很快上了车,车内之人正是枣嵩。
    “主人,晁亮确实身死,这恐怕是陆玩设的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命人暗中搜寻晁亮下落为好。”
    “我即刻去办,不过此时城中风声紧,是否把韩旋转移到别处?”
    枣嵩没有依照王浚的意思在运粮途中除掉韩旋,留他一命是因为他是夏侯殊的人,而枣嵩欠了夏侯殊一份人情,这回一并还清。
    至于韩旋平日养尊处优惯了,花费无度,葛放自是不愿给他付账。
    “他的所有花费全都记在我的账上,就让他暂且待在那里,好生看管便是。”
    “多谢主人体恤,不知主人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的事?”
    周思成要了葛放一只耳,他就要周思成的双臂,让他再也无法使出袖里乾坤,在江湖上从此销声匿迹,这是葛放此生唯一的心愿。
    即便周思成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抵不住千军万马,王浚的军方背景强大,一旦许昌发生混战,对付周思成便易如反掌,他正是为此才投靠枣嵩。
    “不取他的性命,只要废掉他的双臂,可谓是对他最狠的报复,也亏你想得出来,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帮你了了这个心愿。”
    “主人记得便好,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
    “繁阳镇那边如何了?”
    “一切均已安排妥当,卢琛这次定然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