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是告白的告白
作者:兔儿知秋   晋中镜最新章节     
    郗遐离她这么的近,眼睛清澈纯净像是有星星般,他还是那个恣意洒脱的少年郎,只是时间和现实悄悄地把他们的距离拉远。
    “我难得休长假,不要再说那些令人兴致全无的琐事。”
    “反正你迟早都是要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的,我也是白担心。”
    “那么我的位置变了吗?”
    郗遐伸出手,掌心有一对和田红玉雕刻成的樱桃。
    “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原来你长大了,哭了也不会再向我要樱桃吃了。”
    “你没变,我也没变,这样就很好。”
    郗遐把樱桃放进她手心里,温暖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些许失落。
    自郗遐出仕以来,就没空闲的时间好好陪雨轻,如今他要把缺失的全部补回来,他相信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从未变过,只是他不确定这个位置是否无可替代。
    郗遐望见香草和椿儿提着水桶往厨房那边去了,便笑道:“我知你是好心收留那个乞丐,可是城外那么多无家可归的难民,你能够全部收留吗?”
    雨轻叹了口气:“不过是尽我所能罢了。”
    郗遐抬手抚上雨轻皱起的眉头,轻轻揉着:“小小年纪还学人长吁短叹的,不论你现在想要做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尽我所能的去帮你。”
    他的手有些凉,心道:“只希望你能像我待你一样的待我。”
    雨轻怀里的大白突然伸出锋利的爪子抓向郗遐,郗遐只是稍稍避开。
    雨轻将鹤氅还给他,望着他消瘦的脸颊,气质更加轻薄飘逸,却让人无端觉得心疼。
    “郗遐,除了张爷爷的支持,我也会帮你。”
    “公安兄不该告诉你这些的。”
    郗遐站起身,笑道:“你的六叔和六婶一块去爬查牙山了,临走之前特别嘱咐我照顾好你,所以今日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
    “我要专心练书法。”
    雨轻用书卷挡住脸,装作不理他。
    郗遐问道:“薄宅到底有没有水鬼,你就不好奇吗?”
    雨轻拿开书卷,郗遐已然俯下身,鼻尖触碰的瞬间,他眯眼笑起来,有点暖,有点甜,有点撩动心弦,雨轻不自觉向后躲,大白挥出的利爪却被郗遐狠狠的抓住。
    “你这小家伙也太不听话了。”
    郗遐拍了一下大白的脑袋,然后起身道:“薄宅之前的主人叫连伯继,是本地粮商巨头,连刁县令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今日他在家中设宴款待汝南几大豪商,你不想过去瞧瞧?”
    连府是一座四进院落,东半边是住宅,西边是花园,整体看上去富丽堂皇,雕工精美,梁柱全用柏木制成,并用沉香与红粉混合糊墙,门打开香气扑鼻,吴房县望族伍家也不及连府豪奢。
    此时汝南四大粮商连伯继、李俊领、陶世勋和罗浩镇聚在栖迟轩,他们的背后都是汝南名门郡望,利益关系牵连甚广。
    “刁善下令发放赈灾粥是做给陆云的人看的,可底下的事都推给了我,我现在也是难办的很。”
    陶世勋宽慰道:“连兄也不必担心,若百姓真闹起来,无非就是死几个没名没姓的粮店掌柜而已。”
    李俊领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说道:“恐怕这里头的事没那么简单。”
    “听说刁善要重查薄家旧案,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罗浩镇看向连伯继,连伯继低头饮茶,没有接话。
    陶世勋道:“不管他打什么算盘,只要不坏我们的事,大可不必去理会。”
    李俊领也望向连伯继:“陆云之前在泰山郡设局解决了粮食危机,入局者被坑的身无分文,如今他在汝南却毫无动作,连兄不觉得奇怪吗?”
    连伯继呵呵一笑:“伍家施粥济民,又故意压低外地商人的粮食价格,得到百姓称赞,好事都让他家做了,陆云还能做什么?”
    李俊领道:“依我看伍泰可没那么好心,他敢和陆家兄弟斗法,我倒是很佩服他。”
    这时管事走进来,对连伯继附耳低语几句,他摆摆手道:“随便打发了他就是了。”
    “他这回还带了两个人,说是刁县令的远房侄子,正在逛园子。”
    “那就多派几个伶俐的人跟着。”
    园中一带铺成两百余步的假山石洞,有若自然,其中重岩复岭,嶔崟相属,深蹊洞壑,逦递连接,走入其中让人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郗遐不禁赞叹道:“叠山构思如此精巧,可见造园者对山水有一番自己的独特理解。”
    涂光义陪笑道:“这园中凿池叠山,造亭廊轩榭,都是源自连伯继的构思。”
    郗遐道:“他心中自有诗画,做商人实在可惜。”
    雨轻却道:“这园中既有雕梁画栋,华丽绮靡,又有诗画秀逸,超脱的意境,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涂光义略笑了笑:“他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雨轻问道:“此话何解?”
    涂光义又笑道:“时而自卑,时而自信,时而自负,虽非士族出身,但通身的气派像极了名门公子,真真有一种天然的贵气。”
    郗遐停住脚步,不由得心中暗想:“只是一个商贾,生活的竟如此张扬和奢华,又不失闲情雅致,恐怕汝南名士在他面前也变得逊色了。”
    雨轻继续问道:“连伯继是吴房人吗?”
    涂光义似笑非笑道:“他算是吴房人,也不算是吴房人。”
    雨轻一脸疑惑地看着涂光义。
    涂光义解释道:“他本不是吴房人,只因姐姐带着年幼的他改嫁吴房连家,他才姓连,便也常住在此。”
    雨轻又问:“这里应该不是连家老宅吧?”
    涂光义见四下无人,才道:“连家老宅在城外,只不过十多年前那里发生了一场大火,连家上下五十多口人都被烧死了,那日连伯继正好陪着姐姐去寺庙还愿未归家,这才幸免于难,后来他们姐弟俩就进城买了新宅,也就是现今薄家的那座宅院。”
    雨轻继续问道:“他的姐姐可还尚在?”
    涂光义迟疑道:“尚在,只是他的姐姐很少在人前露面。”
    雨轻抚摸着大白柔软的身体,浅浅一笑,计上心头。
    郗遐轻拍了一下雨轻的肩膀,半开玩笑道:“我不擅长谈生意,如果这次亏本了,你可要加倍补偿我。”
    在通往栖迟轩的幽幽小径上,淡淡的竹香,置身其中,所有的风景都被定格成一幅诗意的水墨画,短暂的时光,却是一个人的云淡风轻。
    涂光义设法引开那几个仆婢,郗遐则独自在迷雾的竹径中慢慢的走,静静的看,不急不缓,似乎在等某个人的出现。
    “刁县令一再出尔反尔,究竟意欲何为?”
    竹林中,那人身披黑色狐裘,遗世独立一般的站着,容颜如玉,清贵无双,犹如画中仙。
    郗遐注视他片刻,笑道:“今日又没有太阳,怎么还会如此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