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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庆之站在沈田子的身边,咬着牙:“田子哥,这里,这里还有几十匹敌军冲锋时留下的战马,还有,还有十部左右的木甲机关人可以动,你,你是主将,快,快点骑马先撤离吧,我们,我们已经拖了足够长的时间,你看,你看我们的骑兵都开始反击了,你去,你去跟他们会合,告诉韶帅,告诉韶帅,我们,我们是怎么在这里战斗的,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们每个人,每个人的名字。”
他说到这里,一张嘴,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那是刚才的战斗中给一锤子砸中后背时的内伤,一下说了这么多话,终于忍不住了,开口狂喷,也终于站不住了,瘫坐到了地上,要不是还支楞着手中的战刀,恐怕是连坐都坐不住了。
沈田子摇了摇头,他也几乎同样无法站立了,他甚至不去扭头看后方,叹道:“我们,我们的运气已经足够好了,那些敌骑,那些敌骑一刻钟之前就到了,一直,一直没有动,要是他们,要是他们早点来冲的话,我们,我们上回就抵挡不住了,现在,现在也应该同赴黄泉啦。”
“我们,我们在这里的所有战斗,所有的事,阿韶哥,他,他都看到了,要不然,要不然他也不会,不会派骑兵来救我们,不管,不管我们是不是死去,还是,还是活着,我们,我们都成功了,我们,我们给大军争取到了重组,重组的时间,现在,现在反击开始啦。苍耳,我们,我们胜利了!”
沈庆之挤出了一丝笑容,他刚才一直在战斗,甚至来不及看后方,这会儿他吃力地扭着头,看向了后方,十余骑已经冲向了这里,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了,他笑了起来:“这些,这些是懦夫,他们,他们到这时候,到这时候还不敢全冲,还是,还是小股打先锋,哈哈,这战,这战我们赢定了。”
沈田子咬着牙,撑起了身子,双手握着斧柄,直接迎向了冲在最前面的仆骨修罗,大声道:“兀那贼子,不是想来,想来找我报仇吗,来啊,有本事来拿我的命!”
仆骨修罗已经冲到了离沈田子不到二十步的地方,身后的铁蹄如雷,仆骨多克罗的吼声清楚地随着风声钻进他的耳中:“修罗大人,我们来啦!”
仆骨修罗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也不看仆骨多克罗的军旗,一字一顿咬牙道:“打完这仗,老子非要跟仆骨万石这狗东西算账,滚远点,别耽误我”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只听到一阵“咔啦啦”的声音,从木甲机关人的后方响起,而仆骨多克罗的尖啸之声,瞬间也变成了惨叫之声,更吓人的是,这个惨叫声,居然是从半空之中传来!
刚才还明媚的阳光,一下子变得昏暗了起来,仆骨修罗本能地抬头看向了天空,这一下,他突然发现了仆骨多克罗,还有他的战马,正飞在天空中,而仆骨多克罗已经脱离了马背,面当脱落,脸上尽是惊异之色,而他的手中,却仍然紧紧地握着那杆军旗,旗杆顶上的闪亮的槊头,却是不偏不倚地,指向仆骨修罗。
仆骨修罗张大了嘴,在他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中,还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人和马怎么可能飞在半空中呢?他的脑子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就只听到“噗”地一声,闪亮的槊尖,狠狠地从他的前胸扎了进去,这下他终于不用思考了,而仆骨多克罗的身体,也紧随而至,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两具铁甲包裹的尸体,就这样倒在了地上,激起三丈多高的尘土,直冲云霄。
而十余匹空中飞人,空中飞马,也如同投石车集中发射的巨石一样,狠狠地砸在了正在冲锋的俱装甲骑的队列之中,五六百斤重的披甲战马,对于这些密集阵形的打击威力,甚至超过了大炮飞石和八石奔牛弩,一马落下,顿时十余人就给压成了肉饼,甚至这个砸人时的冲击波,能把周围几丈内的人都带倒,惨叫之声此起彼伏,看得那几十名挣扎着起身的晋军战士们都目瞪口呆。
沈田子吃惊地转过了头,他看到了在一片沙尘之中,十余个带着铁圈的木板,正在地上摇晃着,甚至已经弹起了足有半人之高。
沈庆之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那些木板,大声道:“田子哥,你看到没有,这是,这是我们之前准备飞上城头的那些踏板啊,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这些敌骑,是踩中这些踏板,才飞了起来,哈哈,正好砸中他们的人哪。”
沈田子睁大了眼睛,在后面的烟尘后面,隐约可以看到跟进的仆骨万石的百余骑,这会儿也以为是天神显灵,哪还敢再往前冲,仆骨万石尖叫着拨马回转,头也不回地向着另一个方向逃离,甚至连扭头看一眼前面的情况,也不敢了。
沈田子也跟着大笑起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这正是我们报仇杀贼的好机会,兄弟们,跟我”
沈庆之突然拉住了沈田子的手,说道:“田子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再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趁着敌军溃退,我们快回去跟兄弟们会合吧,这正好有几十匹马可用,让会骑的兄弟带着不会骑的,奔回去,我们还有战斗力的,还能帮忙去杀那些敌骑呢!”
沈田子的眉头一挑,说道:“苍耳说得对,这时候没必要再作无谓的牺牲了,上天有眼,助我们打退了这些燕贼,我们得好好活下去才是。兄弟们,全体上马,撤回,连同木甲机关人里的兄弟,只要还有气的,一个也别落下。”
他自己飞快地跳上了一匹披甲战马,提着大斧,冲到前方,对着十余步外的仆骨修罗和仆骨多克罗那倒在一起的尸体,狠狠地拉马扬蹄,踩了几下,这才恨恨地向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吐了口唾沫,勒马回转,绕过了铁索长阵,向着本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