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了。

    江阳昨天刚给老婆念过一儿歌。

    今天听小女孩偷吃鸡蛋糕，还把责任推给耗子，让他忽然想起一本童书，叫《耗子大爷起晚了》。

    这是个短篇，写的挺日常惬意的，其中两篇关于动物。江阳记起的故事《耗子大爷》就是其中一篇。

    这篇故事中的耗子大爷，也背了黑锅。

    丫丫有些内向，认生，所以跟她的车叔说话还行，看江阳就怯生生的。

    但那双眼渴望的看着江阳。

    她想听。

    江阳正觉得这些供电部件难组装呢，现在有机会摆脱了。

    他一把推给店主，“你来。”

    店主：“我——”

    江阳已经开口讲了，“有一个小女孩，她也叫丫丫，她妈妈也忙，因为一些原因，把她交给了她同父异母的三哥照顾。她三哥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不会照顾孩子，任她瞎跑——”

    正无奈收拾套件，往起拼装的店主抬头默默地看江阳一眼。

    这不会现编的，还把他整差辈了吧？

    江阳没理他，继续说：“单位里能跟丫丫玩的人几乎没有。”

    有一天早上，故事中丫丫在床上的时候，看见顶棚上出现一个洞，越来越大。

    三哥告诉她，那上面住了一个孤单忧郁的小耗子，然后——

    他用泥封住了洞口。

    故事中的丫丫一想到小耗子在黑暗中，无助，孤单，可能想到了自己，她伤心落泪。但有一天早上，有一个东西砸到她被子上，是一只灰不溜秋小耗子。

    原来它把泥啃开了！！

    不过，这小老鼠饿的够呛，摔下来没跑。

    她看它，它看她，不怕人的耗子遇上了不怕耗子的人。

    故事中的丫丫和耗子成了好朋友。

    她害怕毒药馒头把自己的朋友耗子大爷毒死，就把毒药扔进了河里，随后又十分后悔，主动向三哥坦白认错。

    故事中的丫丫也嘴馋。

    江阳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她跟你一样，偷吃了她三哥的东西，还嫁祸给耗子大爷。三哥气的骂了耗子大爷一顿。在替丫丫背锅之后，耗子大爷好几天没出来。”

    故事中的丫丫一个人更寂寞了。她伤心很久，还钻在被窝里哭，向耗子大爷道歉。

    最后，她忍不住向三哥承认了错误。

    三哥说早知道是她，因为耗子不会自己打开咬一口，再把东西盖上……

    第一个故事就完了。

    这故事不复杂。

    本来就是一个特简单的故事。

    江阳都没头疼，直接借昨天和今天场景就记起了大概故事，然后顺着故事大概就把细节从记忆中勾出来，所以故事讲的还算完整。

    当然，这故事还有一些细枝末节，江阳没讲。

    譬如卖烧饼的老宋奶奶。

    故事中的丫丫得知她把自己当成她死去的闺女后，就常常去店里玩，任由老宋奶奶捯饬……

    江阳讲完后，咂摸了一下嘴，“我记得你早上在超市买水了，水呢？”

    店主指了指柜台后面。

    江阳去拿了一瓶水，润了润嗓子，问丫丫：“我讲的怎么样？”

    “好！”

    丫丫听得津津有味儿。

    一看就是没怎么听过故事的。

    她忽然在想，自己污蔑老鼠吃了妈妈买的鸡蛋糕是不是不太好。

    或许是觉得刚才的赞美太单薄，丫丫又跟了一句：“叔叔讲的真棒！”

    店主立马觉得手里的火车模型套件很刺眼，懂这些有什么用！

    江阳：“叫哥哥，我还年轻呢。”

    丫丫脆脆的叫了声哥哥。

    店主冷不丁冒出一句，语气酸酸的：“你已经结婚了。”

    “啊，对。”

    江阳不知道店主为什么提这茬，很骄傲的说：“我老婆是世界上最酷的人。”

    丫丫眨了眨眼。

    店主看着江阳的神情，忽然心一宽。

    他觉得自己想的真多。面前这小子过的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根本两个世界的人，他没来由的吃什么醋呢。

    丫丫用笔把故事写下来。

    她要等妈妈下班回来，讲给妈妈听。

    等丫丫写的差不多了，店主差不多也把火车模型供电部分装好了。

    但想要装别的部分，还得用点儿时间。

    “行吧，那我明天来拿。”

    江阳打算当甩手掌柜。

    他要火车模型套件的目的，是为了后面做好以后上漆，做成霍格沃茨专列之类的火车模型，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好玩。现在既然有人代劳，他就不去折腾了。

    江阳向丫丫告别，“我改天再给你讲小乌龟的故事。”

    这童话书后面还有小姑娘遛乌龟，用辣椒面逼乌龟005满园跑的故事，都挺让江阳喜欢的。

    “好！”

    丫丫高兴地说。

    店主忽然说：“加个好友，你讲给我，我给丫丫讲，省得你没时间。”

    江阳：“我有时间。”

    店主把套件一推：“那你回去自己——”

    江阳声音很大：“我没时间！”

    他拿出手机，让店主扫他好友，“我把故事记起来了，就给你发语音——”

    说着，江阳点击加好友。

    然后，他看着店主聊天软件的名字愣住了。

    “霍…车？”

    他看着店主，“网名？”

    店主默默不说话。

    “真名啊！”

    江阳环顾店里一周，对这名字是服气的。

    时间不早了。

    江阳拿着喝了几口的瓶装水，迎着斜阳回去了。

    在进北门的时候，还碰到了牛阿姨。他们闲聊了几句，牛阿姨高兴地说，她外孙前天就已经坐飞机去国外上学了。

    江阳恭喜一声，回家了。

    至于店主霍车——

    在江阳离开后，他看了看在写作业的丫丫，咧了下嘴，介于笑和不笑之间。

    他觉得这小子可以。

    竟然讲了一个没听过的故事，关键这故事还贴合了丫丫今天犯的错。

    霍车让丫丫喝水，还给丫丫支招：“等明天一早醒了，你把这故事讲给妈妈听，妈妈肯定不生气了。”

    丫丫点头：“嗯。”

    霍车又抬起头看了看江阳离开的方向，或者说他家所在的方向。

    现在正在夕阳的笼罩下。原本那里是习以为常的景色，现在变得有些不一样。

    就好像这小子的出现和一个故事，忽然让小店的阴暗变得亮堂一些。

    丫丫写了一会儿作业，又玩了一会儿火车，霍车把网上的订单发走以后，带着丫丫去旁边的傻子蛋糕店买了几个鸡蛋糕，让丫丫就着牛奶吃了以后，给她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这时候，天已经不早了。

    他又让丫丫看了一会电视，然后送丫丫去了她家。

    他有丫丫家的备用钥匙。

    丫丫妈妈把房间打理的井井有条，霍车让丫丫上床，看着她闭眼睡了觉才关灯离开。

    吱吱！

    黑暗中，衣柜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丫丫睁开眼。

    她妈妈经常上夜班。

    每到这时候，她最难熬，夜深人静任何响动，她都觉得鬼来了。尤其有窸窸窣窣声音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钻出来四处活动，专抓小孩。

    她不得不钻到被子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哪怕捂一身汗也不出来。

    她就这么怕，一直怕到困了，睡了，这才算熬过去。

    但今天——

    她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喊了一句：“耗子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