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返回时走得并不快，因为他一直在思考左羡梅今晚的目的。

    特别是左羡梅临去前的那句“江南风急，欲渡从速”之语，让他有些担忧。

    一开始，他本以为左羡梅指的是郭升以及邹大先生的狼兵之事，不然左羡梅不会特意给他解释骑兵的误会。

    不过当他从失落中清醒过来后，便发现他错了。

    左羡梅今晚一直在试探、引诱他，又时不时地表现出敬佩之意，甚至还诛杀沈豹向他表忠心，好似真的被他折服，在向他示好，其实这都是迷惑他的假象。

    因为以左羡梅的智慧，应知道这些手段纵使成功，也只能瞒他一时。

    一旦他明白过来，左羡梅只会更加被动，绝无任何好处，可她偏偏这样做了。

    这说明左羡梅并不怕他看穿，甚至他觉得左羡梅这样做，就是怕他看不穿。

    就好比杀沈豹一事，左羡梅明着说是向他表忠心，其实细想一下就知道，此事获利最大的是左羡梅。

    因为根据锦衣卫的消息，刘良佐手下的四员大将中，曹虎与胡守金交好，而秦大鹏和沈豹是结义兄弟。

    此次曹虎和沈豹同来，结果沈豹莫名死去，曹虎却毫发无伤。

    先不说刘良佐会不会对曹虎有所处置，就是秦大鹏也绝不会轻易放过曹虎，一定会找他要个说法。

    可曹虎已被左咏梅迷得五迷三道，不要说他不知道实情，恐怕就是知道，他为了左咏梅，也不会说出真相。

    这样一来，刘良佐军中必会不和，甚至可能因此引发内斗。

    一旦刘良佐势弱，左羡梅必会趁机拉拢，甚至出兵抢占六安等地，这样她东面便再无威胁。

    所以左羡梅虽杀了沈豹，但是最后要承担责任的可能是曹虎，甚至是他朱元璋，但绝不会是左羡梅。

    而且她并非只有不用担责一个好处，还顺便表了忠心，得了地盘，可谓一举数得。

    至于那些敬佩、爱慕之情，更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破的把戏。

    因为早先左羡梅已经表现过她的才智，试问一个才智高绝，自持甚高的人怎会在不到一日的时间里，就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表露爱意？

    所以这一切都是幌子，是为了她最后的一句话做铺垫。

    这句话是真的，但左羡梅却故意用了无数假象来包裹，就是想让朱元璋误以为她的目的是在北方。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江南到底还有什么是咱没有考虑到的？”

    “要知咱已表露出对她与李祖述的怀疑，以她的才智，应知咱不会放过此事......”

    就在朱元璋沉思之时，一阵马蹄声从前方传来。

    他抬头望去，竟是李武带着数百骑兵疾驰而来。

    朱元璋以为聊城有失，急忙纵马上前询问。

    原来在一个时辰前，高杰和谢陛拔营前往济南，李武见聊城已无危险，又见他迟迟未回，担心他有所闪失，便带兵前来接应。

    朱元璋听了李武的讲述，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在到聊城后，他并未进城，而是先去高杰二人的营地查看了一番，确认他们真的离去了，才回到史可法的府邸。

    随后他又仔细思考江南之事，却是越理越乱，最后不仅没理清头绪，反而担心起北方的战事。

    因为从李自成遇袭至今已近十日，可吴孟明那边仍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加之高一功和李过斗的虽凶，但双方并没有大的损伤，他不禁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随即他又想到李岩等人上次劳师动众却无功而返，实乃兵家大忌，若非确实有大事发生，他们绝不会退得那样匆忙。

    因为他们上次只要再坚持一日，纵使不能再次围攻京城，也可轻松吃掉巩永固的数万人马。

    若巩永固的兵马被灭，他短期内根本无力制约众将，那北方必将再起风云。

    他不相信以李岩的才智，会看不到此点，可李岩偏偏在关键时刻撤退，说明陕西应是发生了大事。

    若是真有事发生，渑池、太原等地的战役应会受到影响，但现在战斗仍在继续，又让他有些疑惑。

    朱元璋越想越觉得混乱，心中不禁有些烦闷，又随手拿起吴三桂的那本奏章。

    这时，杨奇快步走了进来，禀告道：“陛下，左羡梅已经离开聊城地域，看其行进方向，好似要返回武昌！”

    “末将除了派人继续跟踪外，也按您的吩咐，让人快马赶去告知威武伯！”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曹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杨奇道：“曹虎一直呆在先前的宅院中，并没有什么行动。”

    朱元璋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从昨日的情形来看，曹虎并非胸有韬略之人，何况他身上还背着一条意图弑君的罪名。

    以曹虎的心性，不可能在左羡梅离去后仍留在城中，除非他还另有任务。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叮嘱杨奇一定要严密监视曹虎的举动，若事态紧急时，可先斩后奏。

    杨奇躬身应下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恭敬地递了过去。

    朱元璋示意他离去后，才将密信打开。

    不过他才看了几眼，不由皱起了眉头。

    原来这信是吴孟明从西安传来的，信中说李自成至今仍未露面，不知生死。

    但高一功在田见秀、牛金星的帮助下已经控制了西安，并将李过、刘宗敏、李岩等人软禁在府中。

    不过吴孟明怀疑李过等人可能已经遇害，因为先前高文采曾给他写过一封求救信，但是等他赶去李府时，发现门前的守卫竟都是牛金星的人。

    之后他曾多次联系高文采，却始终没有结果。

    而且锦衣卫也得到消息，说有人在暗中追捕李嫣，并下了格杀令。

    再就是郝摇旗曾上书，认为战局僵持，再打下去意义不大，请求班师回朝，却被高一功假传圣旨拒绝了。

    根据潜伏在军中降将传来的消息，说现在军中已是人心惶惶，每天都有士兵逃走，败退只是迟早之事......

    朱元璋看完吴孟明的信，脸色更加凝重。

    因为此事若是真的，这绝对是收复陕西的最佳时机。

    但一想到李岩，他又有些怀疑。

    随即他又想起左羡梅的话，心中更是疑惑。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