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臣驽钝,实在不知此举为何可为安国公赢得一线生机,还请陛下赐教!”
巩永固沉思一会,未能明白其中关窍,又向朱元璋请教道。
朱元璋见他对自己如此坦诚,暗暗点了点头,才开口道:“大战之时,血肉横飞,尸横遍野,大都只能靠俘虏或服饰、配饰等物辨认身份。”
“先前叛军之所以传出安国公战死的消息,想来也是据此判断,但叛军后来应是又有所发现,不能确认安国公的身份,才会发生今日之事。”
“所以现在不仅咱们,连叛军也不知安国公的生死,若是你今日矢口否认,又厚葬尸身,只会让叛军追捕安国公的速度加快,而且还不利于叛军的内斗。”
“因为按照张大彪的说法,是牛金星之子牛佺指认的安国公,但他真正的目的却并不是安国公,而是想借机攻击李岩。”
“若是你让叛军觉得安国公已死,那些武将也会因此与李岩更加亲厚,他的威望必会更高。虽然这样也会让李贼对他不满,但是李贼也是有城府之人,绝不会在此刻对付他。”
“而牛金星等人在居庸关一战后便已失势,若再经此挫败,纵使李贼暗中支持,恐怕难也以与李岩抗衡。”
“一旦李岩得势,以他的心性和才能,必会加紧追捕安国公,这样岂不是比他们双方内斗时更加危险?”
巩永固闻言,这才明白过来,躬身道:“谢陛下指点,臣明白了,臣一定谨记陛下的教诲,不再被感情左右。”
朱元璋见他心中怨气已散,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刚才之所以说这么多,除了巩永固的处置方案有瑕疵外,更主要的是担心将来金铉冒充刘文炳之事发生后,巩永固会因今日之事与他离心离德。
而他现在统兵的大将,都算是巩永固的同袍,有着过命的交情。
一旦这些人对他心有成见,那时局面将会更加被动。
因此他才借此提点巩永固,也算是未雨绸缪。
“陛下,刚才臣否认尸身时,不仅高杰、马进忠等人站出来支持,就连吴国贵也承认了此事,只有王允成有些犹豫,不过最后也表态了。”
“这样看来,他们虽各有盘算,但在大势上已经屈服,我们是否趁热打铁,对叛军发动攻击?”
巩永固清除心中的负面情绪后,整个人又充满斗志,向朱元璋建议道。
朱元璋摇头道:“此次他们不过是饵兵,现在也勉强可用,不过安国公之事,让咱觉得不妨先从叛军内部着手,以免佯攻缓和了他们的矛盾。”
巩永固闻言,有些犹豫地道:“陛下,自上次京城之战后,李贼就已知牛金星等人靠不住。“
”现在大战在即,纵使我们不攻击,李贼也绝不会对付李岩,而从牛佺临时改口之事来看,可知牛金星并不是李岩的对手。”
“陛下若想挑起牛、李内斗,恐怕短期内并不容易,若是等左良玉到来,情况会更加被动,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牛金星现在示弱,为了保存实力,自是不肯与李岩硬拼,但是若他被逼上绝路,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巩永固皱眉道:“牛金星现在虽然失势,却仍是伪相,而且李岩也是有大局之人,断不会在此刻对牛金星穷追猛打,他又如何会被逼上绝路呢?”
朱元璋笑了笑,将先前牛金星离间之事说了出来。
并指出李岩应是掌握了牛金星的把柄,而这把柄,很有可能就是牛金星私通女真之事。
而牛金星本已服软,但牛佺却又突然冒出来攻击李岩,加之与女真有关系的范北斗等人皆在太原,那牛佺应该就是联络之人。
因北方百姓深受女真蹂躏,若是他们借此散布牛佺私通女真的言论,必然群情激愤。
到时不仅可以逼迫李自成出来表态,断了他与女真勾结的念头,还会让牛金星声名狼藉。
若牛金星舍不得他的荣华富贵,必会自证清白,那时他一定会拼死对付李岩。
巩永固听完朱元璋的讲述,连连点头,随即又就其中的一些细节向朱元璋请教。
这时,只见张大彪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朱元璋见状,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沉声问道:“大彪,可是王允成之事有了结果?”
张大彪摇了摇头,道:“末将刚刚接到消息,从南京运往京城的粮食被海盗抢劫了!”
“什么,粮食被劫了?”
巩永固闻言,有些惊慌地叫道。
张大彪点了点头,道:“是的,据吴同知的消息,因史尚书率军北上,加之郑氏即将出兵,所以护送第三批南粮的力量比以往弱了一些。”
“没想到这些粮食离开港口才半日,就遭到海盗的抢劫,而且放言要三百万两赎金,才肯归还粮食!”
巩永固见朱元璋沉默不语,便又问道:“可知这帮海盗的来历?”
张大彪摇头道:“据生还的士兵讲,那些海盗奇装异服,肤色各异,应该是东来的西洋人,至于到底是哪一国人,却是无法分辨。”
巩永固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平西侯,你军中的军饷还可支持多久?”
这时,朱元璋突然开口问道。
巩永固想了想,道:“大概可支持半月,不过左良玉的十几万大军将至,也需要提供粮饷,这样算来的话,恐怕最多也就够六七日之用。”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若是一切顺利,这些粮饷也足够你攻下山西全境。至于左良玉的军饷,不用你操心,咱自会想办法解决。”
说罢,他又看向张大彪道:“你速派人回京,让申湛然拟旨,表彰郑森的忠勇,并以郑芝龙教子有方为由,封他为靖海侯。”
“同时派人去联系赵二虎,让他密切留意郑森的举动,若有异常之处,可直接斩杀,若事不可为,不用再攻击皮岛,直接回师!”
张大彪闻言一惊,几次张嘴欲言,最后却都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