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湛然进来见众人形容有异,经刘文炳告知后,方知所为何事。
他沉吟了一会,跪下奏道:“陛下,女真固然可恨,不过叛军势大,必不能骤然除去,加之年年混战,将帅各自为战,收服亦需时日。”
“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暂息雷霆之怒,待北方稳定后,再剪除女真未迟!”
申湛然说罢,又连连叩首,同时身体也微微颤抖。
因为他知此刻群情激愤,出言劝阻不仅容易遭到责罚,而且一旦此事传开,也会受到士大夫的指责。
但他却不能不站出来,不然朱元璋必然骑虎难下。
因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民心,朱元璋身为一国之君,听闻此事后,自不能置之不理,不然容易寒了众人之心。
但是若果真挥师北上,不仅无法解救被女真奴役的百姓,还可能让大明再次陷入困境。
所以身为朱元璋的近臣,他必须站出来为君分忧。
果然,朱元璋听了他的话后,面色有所缓和,却仍语带不忿地道:“申卿,你的话虽在理,但女真如此凌辱咱的百姓,咱岂能坐视不理?”
申湛然闻言,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些,沉声奏道:“陛下,微臣也并非说女真手中的百姓。”
“只是攘外必先安内,现今战火不断,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同样是您的子民,也等着您去拯救,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闻言,沉默了一会,又看向蒋德璟道:“蒋卿,你觉得申卿的说法如何?”
蒋德璟沉吟一会,跪地奏道:“陛下,老臣觉得申大人所言在理,天下万民皆陛下子民,原不分彼此,相信沦落在女真人手中的百姓,也能理解陛下的苦心......”
蒋德璟说罢,又好似无意地瞥了王守林一眼。
王守林虽是一个粗人,此刻听了申、蒋之言,心中也明白过来,不禁暗骂自己糊涂。
其实他也并非不清楚当前的情况,只是每每想到张大勇的惨死,内心痛苦不已。
又加上这几日见识了朱元璋的谋划,有些盲目地认为,只要朱元璋肯出手,必能救回那些被女真人奴役的百姓,激愤之下才会提议北伐。
此刻见刘文炳、巩永固等人也纷纷附议,他急忙跪地请罪,请朱元璋以大局为重。
朱元璋见状,这才开口道:“好,既然众卿都觉得应该先灭叛军,再除女真,那咱就先放女真一马。”
“不过众卿都要牢牢记住,咱还有一百多万百姓在被女真奴役,来日咱定要踏平女真,以洗此辱!”
众人闻言,又都跪下,高呼陛下圣明。
朱元璋示意众人起身后,又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今日与李岩谈的如何?”
申湛然见问,躬身道:“今日和谈与以前两日一样,并无甚进展,不过谈判中间,红娘子却意外出现,指责陛下陷害李岩,一度让和谈无法进行。”
“尽管李岩多番劝阻,红娘子只是不依,后来还是李牟出来劝阻,红娘子才忿忿离去。”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道:“申卿,你觉得红娘子此举是何用意?”
申湛然道:“依微臣愚见,红娘子此举既是在替李岩叫屈,同时也是在提醒陛下大战将至!”
朱元璋点头道:“不错,这红娘子确实是个女中豪杰,她此举应也是在还咱放她之情,比那李岩倒是要强上几分。”
申湛然愣了愣,道:“陛下圣明,不过微臣觉得李岩也是个人才,只可惜识人不明,明珠暗投,倒是有些可惜。”
这时,一旁的蒋德璟也开口道:“申大人此言不差,老臣以前听人谈及此人,确实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若是能劝降他,或许对平叛会大有帮助。”
朱元璋看了申湛然一眼,笑着对蒋德璟道:“蒋卿,此事不急,待日后再议。”
说罢,又看向申湛然道:“咱让你拟旨,派吴襄出城之事,你可处理好了?”
申湛然点头道:“微臣已经拟旨送到范大人处,想来内阁一会就会送来。只是微臣怕吴三桂不在军营,未必能及时出兵,会坏了陛下的大事。”
朱元璋摇头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吴三桂既已出兵,他的关宁铁骑必然已至,只是他爱惜羽翼,不肯轻用其锋罢了。”
“若他知吴襄出城,就当知道咱已看出他的心思,到时他纵使不下死力,也必会率兵亲至,博一个忠孝的名义。”
这时,刘文炳有些担心地道:“陛下,纵使吴三桂率军前来,我们和叛军的实力也只是持平。”
“若是刘芳亮真的已经率众前来,臣怕未必有胜算,陛下是否等大同、宣府的兵马到了之后再战?”
朱元璋闻言,看向申湛然道:“申卿,你这几日都在彰义门下与李岩和谈,对叛军的情况想来比咱们都清楚,对此事如何看?”
申湛然沉吟道:“宣府、大同之兵乃是降兵,纵使前来也不能指望他们能力战,只可作为疑兵,给叛军施加压力。”
“至于刘芳亮的大军,微臣以为他们明日应不会到达。因为从谈判的情况来看,李岩并没有任何话语权,只是虚应故事。”
“这说明李贼对宋献策依然信任,而以宋献策的术数来看,攻城之日应在二十五日,今日才二十一日,所以微臣觉得刘芳亮可能会在后日抵达。”
蒋德璟闻言,有些狐疑地看了申湛然一眼,沉声道:“申大人,叛军狡猾多端,加之吴三桂来援,纵使李贼信任宋献策,恐怕也未必会择日攻城!”
申湛然见蒋德璟面有不满,先看了朱元璋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笑着道:“蒋大人说的在理,不过李贼迷信天命,短期内性格不会改变。”
“再加上刘芳亮既要在保定制造假象迷惑我们,又要保持战力以便攻城,所以保定距离京城虽只三百来里,他恐也需三日才能到达。”
“而根据我们的消息,刘芳亮急攻保定才两日,纵使他当天就调兵北上,最快也要到明晚才到。”
蒋德璟刚才出言反对,是怕申湛然误导朱元璋,使之也沉迷天命邪说。
此刻见申湛然说的有理有据,赞许地点头后,又对朱元璋道:“陛下,申大人之言,老臣也颇为赞同。”
“只是此战不仅关系京城安危,更关系到我大明江山,还请陛下再等待些时日。”
“因为吴三桂既已来援,相信南京、武昌等地的援军也已在来的路上,只要等他们到来,必可将叛军击溃。”
朱元璋闻言,知他虽是一片忠心,却因不通军事,未看清当前的局势,当即摇头道:“蒋卿,其实咱们的援兵已经到了。”
“因为根据李若琏的情报,山西等地突然出现多处起义,应就是活动在湖南、安徽等地的援兵。”
“但他们来而不报,除了京城被围外,恐怕也是对此战缺乏信心,加之今日吴三桂战败,对他们的影响应也不小。”
“所以若是咱们不抓紧时间,打一场翻身仗,一旦援军的士气受损,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被动。”
蒋德璟沉思了一会,道:“陛下所言甚是,老臣不才,愿出城去联络援军。”
朱元璋笑了笑,道:“蒋卿,此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之所以让吴襄出城,除了逼迫吴三桂出战外,也是逼他加快联络援军的速度。”
“毕竟他在城外,又是久经沙场之人,比咱们的人更懂得藏兵之法,让他去找效率会更高一些,咱们还是好好研究一下明日出战之事吧。”
众人见朱元璋说的在理,当即抛除己见,积极讨论起首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