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义来信儿了，说是明天下午抵达东京。这一天，周不器就去了软银运营商那边，见到了吉野仁，进一步地了解日本手机市场的现状，以寻找围绕着东芝手机业务的突破口。周不器在吉野仁的陪同下，走访了三家软银的运营商直营店，也现场观察了几个用户购买手机的过程。“怎么大家都在买功能机？”“对，大家都习惯了功能机的方便性，主要就是nec、夏普、索爱、富士通、东芝、三洋、松下这几个品牌。”“刚才那两个年轻人，是大学生吧？”这是让周不器最诧异的一点，“他们怎么也买功能机？”吉野仁道：“智能手机的功能还是少了点。”周不器就更惊讶了，“功能少？”吉野仁欠了欠身，“对，比如手机支付，很多年轻人都喜欢手机支付的便捷性，可是智能手机还没法做到。”“哦，你们有i-mode！”周不器恍然大悟。早期的智能手机，很多功能还有待开发，还处于发展之中。功能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日本的功能机产业，搭配着i-mode，堪称全世界最优秀的3g无线网体系，功能强大、应有尽有。i-mode就有点像iphone上的苹果商店，发展了十几年，有各种各样的功能。这一点，唐斌辰也跟周不器说过。ucgram目前并没有在日本大面积推广，主要还是uc美颜，因为ucgram增加了图片社交功能，结构更复杂，不容易在i-mode适配。吉野仁道：“i-mode的功能足够丰富，能够满足手机用户的所有需求。因为这个体系太强大，转型起来就特别困难。”周不器道：“嗯，船大难掉头。”欧美也有类似的运营商体系，但是都没有统一，不如i-mode覆盖了日本的所有手机用户，都算是小船，所以调头容易。国内就更容易了，是空白市场，可以直接上手作画，而不需要把过去的画作擦掉。周不器又问：“智能手机不可以加入i-mode这个体系吗？”吉野仁笑道：“可以啊，在我的建议下，iphone和aster都加入了，所以这是卖得最好的两款智能手机。其他运营商销售的几款手机，包括索尼去年推出的首款安卓机，因为和i-mode的兼容性做得太差，也遭遇了很严重的失败。”多少有些自卖自夸的嫌疑，水分很大。周不器点了点头，断言道：“i-mode这种围绕着运营商的平台，注定没有出路。科技发展得这么快，智能手机的硬件条件越来越好，可以适应更强大的产品功能、更丰富的玩法。”吉野仁微微鞠躬，“去年，智能手机的销售份额是12.6%，今年会达到25%，明年只会更多，大趋势是这样的。”周不器笑了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销售的手机，款式是不是太多了？”“啊？”吉野仁微微一愣，不太理解。周不器道：“品类太多了，选择困难，会极大地浪费导购员重复介绍的时间。同时，也会加大她们的培训时间。据我所知，日式美学追求的是简约。”吉野仁欠身道：“这些手机厂商，我们已经合作很多年了。”周不器道：“我说的不是功能机，功能机的设计丰富多彩、充满了个性化，品类的确需要多一些。可是智能手机没必要，你那天不是说了嘛，智能手机的同质化严重，都在相互抄袭。这是对的。我看还有htc、诺基亚、lg的智能手机，其实没必要。”吉野仁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好给出什么回应。这种事情太大，得由更高层来决策。周不器的身份不一般，他也不是随随便便地来软银的运营商业务这边调研，他本身就是软银集团的董事。这类的决策，还真得由董事会向下发。第二天，孙正义回来了。这样的人，已经习惯了连轴转的工作方式，精力旺盛得难以想象，根本不需要倒时差。晚上，就在一家很幽静的日料店里请周不器吃饭。周不器开门见山，“爱斯达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孙正义道：“嗯，听说了，三星的安卓手机做得挺不错。在日本市场，他们搭上了ntt的关系。”ntt是日本最大的运营商巨头，市场份额超过50%，软银只是排名第三，市场份额不足20%。庆幸的是软银现在手里还握有iphone的独家销售权。周不器道：“不仅是三星，苹果和谷歌在操作系统领域的分歧越来越大，苹果对安卓手机的模仿越来越不满。同时，谷歌还想培养三星，来对抗爱斯达在安卓机市场过高的市场份额。”做惯了大生意，孙正义一下就感受到了这背后的刀光剑影。真不轻松！爱斯达这是遭遇了围殴！难怪他会这么急切地把自己叫回来。只是对抗三星，这压力还小一点，眼下这是要同时跟三星、谷歌、苹果这三家科技巨头同时对抗。孙正义表情严肃起来，“有办法吗？”周不器喝了一口清酒，反而比他还平静，“能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先把亚洲的基本盘稳住。”这是他做生意的一贯思路。先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基本盘，然后再图谋扩张。紫微星就是这样做起来的。现在爱斯达受到了冲击，也得做最坏的打算。孙正义眼神复杂，“爱斯达的基本盘是亚洲，三星的基本盘也是亚洲。”周不器笑着说：“我们国家的市场不用担心，三星成不了气候。韩国市场……我也找到了现代合作。”“现代？”“对，未来几年，aster会进行贴牌，以现代的名义在韩国销售。”“这还真像伱的作风。”孙正义哭笑不得，“也是，在韩国市场，只有现代能跟三星抗衡。”周不器道：“东南亚市场基本都在中华文化的影响下，也问题不大，接下来就是日本市场了。不跟苹果比，只跟三星比。”孙正义沉声道：“三星跟ntt达成了合作，三星的智能手机销量增幅很大。”日本的三大运营商里，ntt是第一，市场份额53%，第二是kddi，市场份额25%，软银是第三，市场份额19%。日本的手机基本都是由运营商出售的合约机，三星搭上了ntt的关系，就有了市场保证。这可比爱斯达跟软银合作厉害多了。周不器道：“所以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有什么办法？”“我为软银的运营商业务，设计了一个‘tt战略’。”“tt战略？”孙正义一头雾水。周不器道：“就是two-top战略，就是运营商只向用户推荐两家头部厂商的机型，并提供相应的补贴。一个是iphone，一个是aster。”孙正义此前已经听吉野仁汇报过了，并未觉得奇怪。这样的决策是有道理的。在全世界的零售行业，都在朝着精简化流行，说起来这还是日本带起来的潮流呢。过去的商店里，都是琳琅满目，每一个品类的商品，有几十甚至上百种选择，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沃尔玛、家乐福。可是，日本这边地少人多，尤其是东京，这里是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大城市，寸土寸金。很多小便利店没有那么多空间容纳太多的商品。就只能是精挑细选。只留下两三种最好的品类，帮助消费者筛选掉太多品质不那么好的品牌，也能免去了消费者选择困难症的痛苦。这就大大地缩短了消费者的平均购物时间。店铺的拥挤问题也解决了，单位时间内可以接纳更多的顾客了。同时，也大大降低了便利店的库存量和周转周期，还降低了复杂的供应链管理难度。好处非常多！当年，7-11便利店是美国公司。日本商人看了之后觉得很好，这才引入到日本。几十年发展下来，美国的7-11活不下去了，日本的分部转过身来就把美国总部给收购了，7-11就变成了一家日本的连锁便利店巨头。乔布斯作为日式哲学的推崇者，他推出的iphone其实也遵循这样的思路。别的手机厂商，每年恨不得能发布十几款新品，玩机海战术，各种类型、各种款式。iphone不同，每年就只有一个类型，分为基础版本和pro版，最多再加一个plus版，不给消费者太多的选择空间。既节约了公司的设计成本和管理成本，又大大地节省了售后的维护成本。又比如特斯拉，传统车企的型号有一大堆，特斯拉一共就三款。又比如costco，也是因为这样的理念而大获成功。周不器道：“大道理其实都差不多，跟绘画艺术史一样。一开始很简单，然后慢慢变得复杂。复杂到极致后就开始返璞归真，又开始极简，然后再朝着复杂去发展。现在的运营商体系，过于复杂了。我去软银的店里看了，在出售的手机型号有七八十款，这太多了！该极简化的改革了！”“很有挑战的变革。”孙正义表现出了很谨慎的态度，以他对这位周大老板的了解，这个布局恐怕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