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器其实已经有了主意。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征求一下周绍宁的意思。
    一个电话就把他给喊过来了。
    “老颜是什么情况？”
    等周绍宁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周不器索性就跟他一起去员工食堂吃饭。至于办公室的女秘书们，则是在办公区的私房厨房里享受更优质精美的私房菜。
    周绍宁有点不明所以，“老颜？他怎么了？”
    周不器问：“我听说他的工作不太顺利？”
    “没有吧……”周绍宁就有些不太理解，“他主要负责的是供应链啊，这一摊现在已经很完善了，比前几年那可真是顺利多了。一开始的时候，老颜那真是天天出去跑关系求人、天天喝酒。现在不一样了，爱斯达都成了手机巨头，都是上游的供应链求着他办事。”
    周不器点了点头，“他的用武之地，没有前几年那么强了吧？”
    周绍宁道：“那是肯定的，刚创业的那会儿，爱斯达就是个草台班子，他可真是公司里的核心人物，市场和供应链那边，都要靠着他。不过……老颜擅长的是江湖生意。”
    周不器一拍手，“说到点上了！”
    颜光明没啥文化，初中都没毕业。
    就一大老粗。
    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就是混社会混出来的，选择大于努力、眼光胜过能力。
    九十年代初认识了一个德国人，抱着德国人的大腿，拿出了所有家底、借完了所有能借的钱从德国搞来了一批设备，在首都弄了块地成立的电子厂；十几年后，他又抱上了周不器的大腿，把电子厂的资产都投了进来，参与到了爱斯达的创业项目里，这次又让他给赌对了！
    可是，爱斯达现在已经是世界最顶级的手机巨头了，跟苹果、三星齐名。
    这就意味着爱斯达是一家全面制度化、规范化运营的国际大公司。
    江湖气的那一套不可取了。
    爱斯达需要的才能，颜光明没有；颜光明拥有的江湖气，爱斯达已经不需要了。
    自然而然的，他在爱斯达内部的地位和话语权就会越来越低。
    周绍宁有些吃惊，“老颜还有别的野心？他不满意现如今在爱斯达的地位？”
    “就算有不满意，也肯定不是对公司对你的，而是对他自己。”周不器对这种事情就很有信心，“老颜眼光没那么窄，他眼光好着呢，他一个大老粗能有今天，那真是每一步都走对了。”
    周绍宁点了点头，“老颜的性格挺好，在公司里好像就没听说他跟谁交恶，跟那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儿，也都是称兄道弟的。哪怕他的排名下降了、话语权减弱了，他也都是笑呵呵的，没见他跟谁去争什么抢什么。”
    周不器好笑道：“他有什么好抢的？他是爱斯达的创始人、大股东！”
    周绍宁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闷头吃饭。
    吃的不是米饭，只有菜没有饭。
    人到中年都容易发福，周绍宁已经到了控制饮食的年纪，已经不吃碳水了，平时主要就是以蔬菜、水果、蛋奶和肉类为主。
    周不器这么年轻则无所谓，米面碳水都不排斥。
    他午餐挺丰富，一个韭菜盒子、一个牛肉包子、一块羊排肉、一只鸡翅、一块金枪鱼刺身、一小勺茄子饭、一小碟猪头肉、一碗蛋羹和一碗鸡脯奶汤。
    品类很多，其实总量不大。
    还有六道两人共享的精致小菜，都是鲁菜系。
    这是包间厨房专门为他烹饪的餐食，跟大厅的员工餐不太一样。
    周不器的眼睛多尖啊，虽然闷头吃饭，也看出来了他欲言又止，就问道：“有啥话就直说。”
    周绍宁道：“我说实话，老颜的水平……现在对爱斯达来说，已经有点不太够了。”
    “嗯。”
    “他是创始人、大股东。要不是有这层关系，我可能就狠狠心的卸磨杀驴，把他给辞退了。公司早期的时候，他发挥了核心的重要作用。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他的存在，反而会消磨很多其他年轻人的锐气。”
    “应该的。”
    周不器早就有这种感觉了。
    公司创业成功了，对一些能力渐渐跟不上的创始人元老卸磨杀驴，这是it公司必然都要有的一段历程。能够像阿里的马老板那样把这种事情处理的这么好的真是太少见了，连紫微星都清退了好几位。
    周绍宁道：“我没觉得老颜有什么情绪，至少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没有让我感受到。可你现在说他可能有一些想法，我估计就是这个了。”
    周不器知道老颜的水平不足以在一家国际巨头里担任高管，可他为人处世的水平一点不差，“嗯，应该就是这个了。就算你没表态过，估计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对爱斯达已经形成了一定的障碍。”
    “有可能。”周绍宁很是认同，“之前去韩国处理三星和海力士的事，不就是你出面的嘛。回来之后，他就跟我自嘲过，估计从那时候就有想法了。”
    颜光明的眼光很准、眼界很高。
    他不可能在公司里干出争权夺利这么没格局的low逼事，相反，如果他察觉到了自己不再被公司需要了，他很可能会主动退出，不给大家添麻烦，让大家脸面上都好看。
    其实就是江湖里的侠气。
    估计这就是颜格格说的，她老爸的烦心事了！
    周不器一点不拖沓，“那我就跟老颜说一声，让他来跟陈国幻一起，把山寨机产业这一摊给做起来。”
    “嗯？”周绍宁眉梢一挑，就很高兴，“好啊！这是好事！保留老颜在爱斯达的董事职务，然后让他把主要的业务精力放在做山寨机上，那里才是江湖，那才是他最擅长的地方。”
    周不器就是这样的意思，“以后就算是这山寨机公司做起来了，做成了大公司，也很难像爱斯达这样，那始终都是一片隐藏的江湖。”
    所谓的江湖，就是非官方的地盘。
    是社会里的灰色地带，是阳光下的阴影区。
    为国为民的，算是大侠。
    爱斯达要做光明磊落的生意，要面向欧美、韩日等发达国家市场，经营手段肯定得规规矩矩的，有一套制度化的业务流程。
    山寨机产业就不太一样了，面向的都是一些非洲、印度、巴基斯坦、东南亚、南美、中东这些欠发达的落后地方，有些地方还战乱频发……想干干净净做生意这是不可能的，必然会有很多非制度化非流程化的特殊手段，这就很适合老颜这种混社会里混出来的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