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京中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周至的首要任务就是将几幅画带回去恢复旧裱全貌。
因为还有一堆的材料在四表舅妈那里进行修复。
在出发之前,国博对几幅画作进行了高清扫描,这边要组织高手,对其进行一比一的完美复制。
而周至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为复制品提供复制用的绢帛和绫锦,而至于纸张和天地轴,就交给故宫和荣宝斋了。
带着这些任务以及捐赠皿方器身的荣誉证书,周至飞回了蜀都。
“我发现你真的好能给自己找事儿啊。”前来接他的冯雪珊打趣道:“你是不是每次去首都都要上几回新闻?”
“都是事儿赶事儿的遇上了,”周至也觉得神奇,好像他每次去首都都会遇到一些自己计划外的好事儿:“又捐出去一大笔。”
“和尚一看新闻里那个什么夏商周断代工程,就说你肯定要掺和一脚。”冯雪珊忿忿不平道:“我不信,结果没一分钟就看到你的镜头了,赔钱!害我打赌输了!”
“他知道我们一直在搞商代甲骨文的项目,夏商周断代工程肯定绕不开商代。他就是拿信息差欺负你。”周至坐上副驾,一边习惯性地给自己绑安全带一边和冯雪珊聊天,突然发现冯雪珊话里的其他信息:“你们还在一起看新闻联播?七点的正播还是九点的重播?七点你还要管理食堂,肯定来不及……”
冯雪珊不由得又羞又恼又急,一巴掌拍到了周至的嘴上:“闭上你的臭嘴!”
这一下打得力气有点大,寂静的车箱里啪的一声,然后陷入了安静。
周至本来只是习惯性地嘴滑,却也没有料到冯雪珊是这样的反应,这下更是坐实了情况,不由得后悔自己不该提这一茬。
“对不起……”过了好一阵,两个人却同时开口,然后又被这巧合给一起逗笑了。
“打疼你没有?”冯雪珊脸还红着,拿娇嗔当道歉:“谁叫你开玩笑没个轻重的!”
“是我活该讨打了。”周至知道这下不能继续开玩笑了:“你俩的事儿是自己的事儿,我就不该多嘴。”
“去学校还是先回岁华轩?”冯雪珊打岔问道。
“先回岁华轩吧,我和杨大师约好了在那儿见面,要讨论下裱锦复制的问题。”周至说道。
“其实我也是想帮自己下决心。”等到车上了高速公路,冯雪珊才幽幽地说道:“和尚做老公是没得挑的,只是……少了一些浪漫。”
“啊?”
“啊什么啊!你不就想听这个?!”
“哦,和尚的品性我自然是一百个放心的。不过雪珊啊,你们两个之间非得要我站一个的话,我肯定站你这边,所以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出来好点。”周至想了想:“有些方面,雪珊你还是得吊着和尚,别让他觉得什么都来得太轻易了,不懂得珍惜。”“就他,还敢不珍惜?”冯雪珊倒是自信得很:“不过凭你刚刚那句话,我就原谅你了。”
“那你们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安家的问题了?武哥那边听说有几个在开的楼盘,都挺不错的,不过我建议一定要把学区规划考虑进去……”
“这忙你还打算帮?”冯雪珊到底和周至很亲,知道周至这些话不是调笑,而是真心的关切,不由得又感动又好笑:“算了吧,要找武哥我知道和婷婷去找,就不劳烦你周大少爷了,免得你和武哥都尴尬。”
“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好尴尬的。”话虽然如此说,但是周至敢跟唐琪聊心事,却真的没有去见过江武一回,好像那边也在刻意地避开自己,反正自和江舒意分手后,他和江武都是通过唐琪和关婷婷了解相互的信息,彼此还真没见过面。
不过这时候却要硬撑:“主要是大家都忙……”
“你们男人啊……”冯雪珊叹了口气:“就是嘴硬!”
杨德全大师用古代相士的说法,叫做“女身男相”,每次见到她,周至心中被传统诗歌营造起来的绣娘形象,就会碎裂一次。
身形高大肥胖,十根手指就像十根胡萝卜,如果只是织锦倒还算了,毕竟织锦用的是大型的织机,没把子力气还真不行。
事实上也是如此,宋代蜀都官锦院的织工,本身就都是男性。
可是杨大师不仅精通蜀锦,还精通蜀绣,胡萝卜手指捏着绣花针在绢帛上走针如飞,一样可以创作出让人惊为天人的制作。
大师刚刚完成了耗费两年多时间才织就的《水月观音像》,运用了许多现代技法,兼具照片的写实和工笔的审美,一经问世便惊动了整个工艺美术界。
水月观音像最出名的一尊当然是流失到米国纳尔逊阿特金森博物馆的辽代木雕水月观音像,但是在蜀中也有一尊,那便是安岳毗卢洞的石雕水月观音像。
两尊造像观音的动作几乎完全一致,甚至连观音的发冠,衣物,巾带,很多地方都有相似之处,两者的时代也几乎一致,不过一个是北方的辽代,一个是南方的北宋。
杨大师的水月观音像便是复写的安岳水月观音造像,不过衣饰和色彩搭配吸收了暖色调的辽代水月观音像的配色,以和宫墙红的仿丹霞石的斑驳背景相匹配,带给人一种温暖慈悲的关怀。
这是第一件用仿宋三眠细蚕丝刺出来的绣像,高达三米,宽有两米,画幅巨大,观画之人如果距离太近,就得抬头仰望,不由得产生一种佛法庄严的崇拜之情。
冯雪珊和费观,还有张诚现在就站在这幅巨大的绣像前,合什默默祈祷。
“你们俩怎么也来了?”周至压根没有想到这俩人会在这里:“诚哥,费哥,好久不见了呀。”
“兄弟你可太吓人了。”费观虔诚的拜完观音,这才扭头对周至说道:“六朝四家的画作!我的个天神爷呀,你怎么搞到的?”
“这个纯属运气了。”周至笑道:“纯粹就是老外不识货,加上几幅画状态又不好,跟烂抹布差不多,给我捡到大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