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救赎
拍到十天，张嘉辉已经杀青，戏份甚至没有其他鬼王党多？
但苏泽明白韩江只是个导火索，他的阴魂变成王伟业的心魔，也是他内心深处的自己，更是导演用来叙述人心失守之后自我救赎的一个影子人物。
这次林超贤也有突破，叙事由匪而起，也以匪而终。贪心与欲望，打劫与枪战，这样的桥段在港片已经烂大街。
之前的《线人》《证人》已经玩腻了，所以林超贤直接略过密谋与枪战，直接切入匪徒得手后的人性对决。
无论是王伟业面对一身血腥的贼王韩江本能地施救，还是韩江在枪林火海中放王伟业一马，抑或是附体暗中操控匪徒之间因钻石而疯狂内讧……
善恶一念间，冲动如同瓶子里的魔鬼，已无法压抑。
人生紧要关头只有几步，一旦走错便永远无法回头。
在苏泽看来，这个角色好像一团墨投入洁静的水中，营造一片压抑的黑色沉静。拍摄中好多次有镜头把墨笔掷入水杯，这一滴，立即铺陈开来，渲染整个黑暗。
就像人的一生，污点无法抹去。
假如激战代表一束光，给观众带来的是希望和热血。那魔警就是一片阴影，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压抑。
好人不易做，一方面受过童年阴影的鞭笞，一方面时时刻刻记得做人的本分，这难道不是很多现在都市人的精神写照？
一个17年警龄还是普通级别，其实他不是那种很需要事业心的人，也不是那种追逐名利的人，但是本质上他又是复杂的。
一方面内疚照顾婆婆像是在救赎，另一方面父亲的死又进一步让他掉入深渊。
破旧狭小阴森的危楼拆迁房，王伟业就是在这里衍生着他的罪恶感。为什么痛恨别人泼红漆，其实终归到底还是因为童年烙下的阴影。
韩江成为他的心魔，做错事都是由坏人分担，而正义角色是他的本心。所以害怕大火，那种深深烙印一样不会忘记的熊熊烈火，正是恶意发挥的极致。
看着苏泽面无表情，嘴里喃喃自语，用皮鞭不停抽打自己，尤其是眼神中掩饰不住的那股子兴奋……
所有人心中只有两个字：
变态！
每次内心谴责罪恶必须抽打自己，如同宗教仪式般诡异，他心里住着魔鬼，他知道但又控制不了。
直到眼神呆滞，无精打采，眼袋不知道有多黑多重，失神落魄的模样，只知道落泪哭喊，婆婆的离去彻底让他崩溃。
因为最后的所谓救赎完全崩坍。
韩江到底是不是存在？
看着苏泽的状态，身为导演的林超贤都有点迟疑，到底是王伟业自己的心魔？还是？
苏泽很喜欢一个场景，王伟业在那里画格子，在白格子中间画一个黑格子，却因为一不小心画出界了而耿耿于怀。
这寓意他对自己相当苛求，不允许任何犯错，一丁点的错都会强烈自责，比如自残自虐。
甚至建议林超贤在结尾火场中，安排一场王伟业朝镜子开枪的镜头。破碎的镜子中，反射出他臆想之中的另一面。
自己用枪亲手解决另一个阴暗的自己！
“有时候，你极其努力的想做好一件事，却发现越做越糟，最后的结果甚至是你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这明明不是我的目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泽拿着剧本，闭上眼睛，嘴里喃喃自语。
“应该就是物极必反吧。”小彤托着下巴，难得安安静静没叽叽喳喳，突然道：“极善的尽头可能就是恶。”
“咦？”苏泽睁开眼，好奇盯着小丫头道：“突然开窍了？”
“哼，人家本来就不傻。”小彤鼓起腮帮，不满道。
苏泽哈哈大笑，没错，明明很想做好，但最终不但失败，反而落一个很坏的名声？
那么回头试问我们每个人的初衷，想要的是这样的吗？
只能说在过程中迷失自己，一味追求完美，一味要求自己不出错，就像走火入魔一样。
可人无完人，一旦你这杯清水中滴进一滴墨水，整杯都变成浊水，而这结果不是不可避免，是伱苛刻的无法原谅犯错的自己。
不疯魔不成活，就像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就像黑天鹅里的尼娜，就像魔警里的王伟业……
这不是一部警匪片，最少林超贤不想它变成一部套路片。
两条主线，王伟业心魔在幼时事件埋下的种子、父亲暴力教育留下的绝对正义观不断的自我审视、为韩江施救带来的种种恶果等因素的催化。
在烈火的场景、父亲的言语、韩江的面孔的交替刺激下，不断成长壮大最终将其推向毁灭的过程。
同时也在剥丝抽茧的追索中，带着观众走下去，一点点揭示他的性格形成致因，以及童年事件在他心中留下的一点黑。
至于鬼王党的副线才是所谓警匪元素，有枪战、有追逐、有阴谋、有背叛……
不得不说老戏骨就是老戏骨，每个角色都坏的牙痒痒。
这次演的很过瘾，也是第一次真正塑造精神状态不正常的角色。
拒绝去看医生、封闭对外交流而遭受性格分裂、精神痛苦的生活……
最大支撑只有父亲的诫勉和对阿婆的照顾，训话时紧张自责的表情，做错事后不知所措的心理、战战兢兢的状态……
得阿婆病危，顿觉天旋地转，陷入无尽深渊……
听闻过世，憔悴灰暗的脸色和悲恸绝望的表情，仿佛带走整个灵魂、带走他的一切寄托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最后镜头闪回到二十五年前拆迁事件：阿婆儿子惊呆，差人惊呆，居民惊呆，倒地的小王也惊呆，王伟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化为灰烬。
电影结尾，在王伟业成为一名刑警的宣誓声中，身着警服的他和其他多人共同帮助阿婆捡回洒满地的水果，笑着推车送她回家。
这场景、音乐和色调都是如此的温暖……
最后的结局看似是残忍而悲剧，但对于王伟业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也是最大的救赎。
在最后一刻，隐疾得到完全的释放，而那些已撇不清的嫌疑与之前做的各种事情，将在未来对他形成又一次深入的伤害。
既然如此，不如在这样的救赎中得到最完全的解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