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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事,咱家知道你是有能耐的人,这些年来也是为大宋,为官家缉拿了不少细作。但今个是非常之时,西夏厉兵秣马,磨刀霍霍。辽国又在一旁扯动着河北禁军,若是一着不慎,怕是满盘皆输。我大宋是个怎么样的境遇,怕是王公事比咱家清楚得多?”
这个彭内官确实有高手风范,背负着手,一双如霜的眼眸上下扫着王庆的身体,却好像一道道利箭一样,穿透了王庆的心理防线。
“彭内官,下官已经在全力缉拿了……”
王庆尴尬地把朴刀放到一旁,拱手说道:“哪怕是以那张小官人做饵之事,也曾做过,但那些细作似乎并未知晓张小官人的真实身份,是以尚未有甚么动作……”说这话的似乎,他脸上似乎有一滴汗滴落了,可王庆却不敢稍稍斜眼去看。
彭内官点了点头,说道:“细作已经潜伏了下来,是因为他们刺杀了辽国使臣,知道如今风声正紧。但战事将近,他们不可能没有动作的,你需要盯紧一些。至于那个商贾之子,任由他去吧,不需要再盯着了。”
“这是官家的意思么?”
王庆有点惊讶地问道,“官家不是……”
“官家是这么吩咐咱家的,你有甚么疑议不成?”彭内官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如同大锤一样锤击在王庆的胸口上。
王庆觉得胸口一阵闷气,连忙说道:“下官不敢!”
“那个商贾之子,官家甚是看重。”彭内官沉吟了一下说道,“但他并非细作,对我大宋可谓是拳拳之心。咱家虽说是内宦,但也瞧得清楚,他比泰半朝中诸公都要着紧大宋江山。可惜此人不喜文章,又并非官宦出身,不然官家赐他一官半职,好生护着,说不定日后还能匡扶我大宋。”
“彭内官说得极是!”
王庆不敢不附和道,难不成要跟官家,跟眼前这个惹不得的宦官做对?
看似皇城司里,王庆因为圣眷而稳坐第一把交椅。但是,知道皇城司内情的人都知晓,皇城司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亲事官,这相当于外围人员,并非核心。真正的核心是皇城司的亲从官。奇怪的是,皇城司虽大多数是由禁军选拔补充,但其实皇城司是文官编制,不属三衙管理,而是直属于皇帝的近臣,首脑大都是宦官。
所以,皇城司亲从官的首脑才是皇城司真正的领导者。而眼前这个彭内官,很明显就是负责亲从官一应事物的。瞧他那高超的身手就知道了,别说王庆了,就算再多十个,这个彭内官打起来也毫不费劲。
皇城司本身不是军队,但里面多有才力武勇之士,也用了一些军官统领。如此设置,就是让皇城司和殿前司互相制约,防止异动。在拱卫皇城的同时,皇城司还承担一些朝廷衙门的警卫任务。比如文思院,负责宫廷的器物制造,其中多有金银之物,所以一直有皇城司的亲事官四人在监护。
皇宫的各门都是由皇城司负责看守,进出皇宫的令牌和门号也是由皇城司负责发放和管理。在皇宫里,从皇帝身边起的警戒线一般有五条,以皇城司和殿前诸班相交叉分布,最里一条,也就是最靠近皇帝的都是皇城司亲从官。
彭内官的来头知晓了,那么王庆对他这么恭谨也是应当了的。除非王庆舍得给自己一刀,舍弃一个身体上的部件,不然他今生都不能及得上眼前这个彭内官了。
正因为是皇城司这条路走到尽头了,所以王庆才思量着要调换一下岗位。可惜,事不遂人愿,王庆谋划了几年,还是一无所获。
宋朝皇帝身边的护卫有很多,亲从官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殿前司也是其中之一,还有三卫:勋卫、翊卫、亲卫,这些大多是将门出身,担负的也多是礼仪方面的任务。而上朝时立于殿上两旁的亲卫官,则是后宫嫔妃或正任观察使、翰林学士以上的官员子弟充任。
唯一能带刀贴身护卫的,就唯有“带御器械”了。这样的“带御器械”其实不多,也就几个人而已,都是皇帝最亲信的人,武艺也是十分高强的。通常来说,没有暗箭的前提下一个打五个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你选两个亲事官,日后就负责盯着那商贾之子了。”彭内官似乎用命令的口吻跟王庆说话,哪怕从职位上讲,其实他们是同一个等级的。
但奇怪的是,王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反而一口应承下来:“下官晓得!”
就在这时候,院中闯入一人,小声说道:“王公事,那张小官人有信,说要呈给官家……额,此人是?”
“你不须理会!”
王庆连忙说道,“把信放下,你可以下去了……”
“那张小官人还说了,若是官家应承,怕是能给我们皇城司涨俸禄……”
“行了,知道了,下去吧!”
王庆怕这个彭内官发飙,连忙说道。
等此人退下之后,彭内官才轻笑一声,说道:“他倒也是有心之人……”
王庆苦笑道:“此人怕是想见官家想疯了,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托辞罢!”
“官家最近离不得皇宫,前些时日京师震动,数千百姓无家可归。若是处理不当,怕是会引起动乱。官家日夜忧虑,如何能理会一商贾之子?”彭内官淡淡地说道。
“那此信?”
王庆有点捉摸不定了,“张小官人是官家御赐,可以密信呈与圣前的人呐……”
“也罢,把信给咱家,咱家递给官家……”彭内官看着王庆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冷笑道,“你信不过咱家?”
“不是,若官家问起,下官该如何说?”王庆怕的是这个。
“咱家会跟官家明说的,官家不会再来询问于你。”彭内官淡淡地说道。
王庆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连忙把信递给他,好像丢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彭内官瞥了他一眼,突然身形一蹿,在院中一蹬腿,借力跳上了两丈高的屋顶,如同夜莺一样霎时间消失在夜空当中。
王庆看他走远了,才喃喃地说道:“不就是一宦官么,武艺再俊,再得官家宠信又如何?瞧把他神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