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把那个使者丢海里去!”从港口边离开后,艾米朝艾拉发泄着她对乔瓦尼的不满,“要等他们审讯完每一个炼金术师,然后再等法庭开庭,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他明明知道我们五天后就要离开这里的的!”
艾拉则坚持着想要帮那些炼金术师:“五天,这时间不算短,足够我们做一些事情。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推迟一两天。既然我知道了那些炼金术师们是被诬陷,那就不能放着不理。”
“即便你留下来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阿维森纳是誉满天下的名医,而你是不懂医术的外国海盗。不管你们在法庭上说些什么,也无法削减阿维森纳话语的分量。”那个女孩跟在后面泼着冷水,“如果你们当同意的爽快一点,我没准就能找到真正的死因,那样我们说的话恐怕还有点用。”
艾拉忽然转过头,上上下下地把那个女孩上上下下地审视了一遍。
“帕拉塞尔苏斯,我问你,你把‘帕拉’放在‘塞尔苏斯’前作为自己的名字,是认为自己在医术上已经超越了七丘帝国的医学家塞尔苏斯么?”
艾米吓了一跳。塞尔苏斯是科尔涅利乌斯宗族的成员,算是艾拉的远亲。艾拉在哥特兰时就已经表示过自己对帕拉塞尔苏斯这个名字的不满。这个女孩先是要解剖人体、又用亚历山大嘲讽艾拉,要是再说错话,恐怕艾拉就要发作了。
可是那女孩却毫无自觉地回答道:“没错,我就是超越塞尔苏斯的帕拉塞尔苏斯。”
艾拉缓缓地做了几口深呼吸。
“前几天我在海岛共和国听到一个传闻,有一个贵族得了一个棘手的疾病,开出一百诺米斯马的高价寻找名医治病。有阿维森纳和你帕拉塞尔苏斯两个名医在这里,为什么他的病还没治好?”
“那贵族来海岛共和国后最先找的就是阿维森纳,可是阿维森纳束手无策,所以那个贵族才发了那个告示。”
“那你呢?帕拉塞尔苏斯?”
“我进不去那个贵族住的地方,因为我在医学界还不出名,看起来也不像是医生。”
“只要我去引荐,你就能得到为他治病的资格。但是——”艾拉认真地盯着那个女孩的眼睛,“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厉害的炼金术师。可炼金术和医术是两种不同的技艺——难道你是有机物派的炼金术师么?”
“我两种都有涉及,”女孩回答道,“但总体上,我是无机物派的。”
根据对制备哲人石所需初始材料的认识不同,可以把炼金术分为有机物和无机物两个派别。无机物派认为制造哲人石的初始材料必定只能是金属或是金属矿物,而有机物派则会从植物和动物中选择初始材料。
无机物派炼金术师在炼金术上的成就往往比有机物派高,但有机物派的炼金术师则会在实践中积累一定的医学经验,虽然比不上专门的医生,但在某些时候还是能够发挥一些医生的作用的。像拉齐、约翰,这两个委员都是无机物派,而用药水改变艾拉发色的丹、意图从粪便中炼金的哈比巴,则应当归类于有机物派。
女孩宣称自己是医生,却又说自己是无机物派,这就很让人感到奇怪了。
“我不明白,”艾拉说道,“有机物派擅长从药草中萃取精华,可无机物派的炼金术应该和医学没有丝毫的联系吧?”
“当然不是,炼金术和医学的关系远比你想象中要密切的多。”女孩回答道,“我对黄金没兴趣。如果不是为了精进我的医术,我根本就不会去碰炼金术这种东西。”
女孩的回答让艾拉陷入了沉思。他的师父贾比尔倒曾利用医学中的体液学说解释金属嬗变,将嬗变的过程解释成成治愈金属的过程。但艾拉看不出两者之间的联系。
实际上,艾拉现在甚至有些怀疑炼金术本身。早在七丘帝国时,她就对哲人石抱有怀疑态度。他的师父贾比尔告诉他炼金术是必要的,但贾比尔是一个魔法师。如帕拉塞尔苏斯之前所说,他之后的技术艾拉都无法模仿。而且即便是贾比尔本人也明确说过,他无法制备出哲人石。
于是艾拉问道:“能具体说说么?”
“这种观点很奇怪么?要知道在天方帝国,哲人石还被认为能实现任何愿望呢。在那里,哲人石有着另一个名字——圣杯。”那女孩嘲笑着艾拉的见识浅薄,“我不认为天方帝国的这种说法是对的。但炼金术和医学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一点还需要怀疑么?”
“证明给我看。”艾拉说道,“机会就在眼前。而炼金术师生的性命也都全系于此了。”
艾米听出了艾拉话中的意思:“陛下,难道你准备……?”
“没错,如果我们能治好阿维森纳都治不好的病,那我们的话语权就将超越阿维森纳。届时,我们就能还炼金术大学的师生们一个清白。可是,阿维森纳十九岁时就治好了七丘帝国巴塞勒斯的病。你看起来也也就十八、九岁上下,我再问你一遍——帕拉塞尔苏斯,你有信心在医术上超越阿维森纳么?”
那女孩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当然。”
于是,艾拉一行人就来到了告示所在的地方。那是整个都城最大的一家酒馆,不管白天黑夜,都挤满了客人。
在去酒馆的路上,艾拉买了一本阿维森纳所著的《医典》。
“我翻了一下这本书。不得不承认,阿维森纳在医术上堪称千年以来第一人。这本书无论是对疾病的阐释、手术的方法、还是收录的草药数量,都已经远远超越了塞尔苏斯的《医术》。如果阿维森纳想自称帕拉塞尔苏斯,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艾拉举着《医典》,神情严肃地对那个女孩说道:
“我讨厌夸夸其谈的家伙,如果你得到我的引荐却失败了,即使患者不追究,我也不会轻饶你。帕拉塞尔苏斯,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觉得你的医术能超越阿维森那么?”
“当然。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帕拉塞尔苏斯。”
女孩一把从艾拉手上夺过阿维森纳的医典,冲到了告示的下方。
“听着!”她对着酒馆里的众人喊道,“瑞典王已经决定派我去治这个重病,这一百诺米斯马我可要拿下了!”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哄笑之声。
“省省吧,阿维森纳可都没治好这病!”
“我可听说那贵族已经病危,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你现在去治,到时候人死了可小心人家赖你!”
“小姑娘,你这资本,要钱的话有的是方法不是么?来这边陪陪我,我马上给你一枚诺米斯玛!”
……
……
在众人的嘲讽声中,那女孩泰然自若将阿维森纳的那本《医典》高高举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把这本足以传世的医学巨著丢进了篝火里,烧掉了。
人群一片愕然。
“陛下,”艾米小声对艾拉耳语,“这帕拉塞尔苏斯,会不会太狂妄……”
艾拉仔细地审视着那个女孩。
“帕拉塞尔苏斯,你确实让人惊讶。”她说道,“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吧。”
然而女孩却没有马上答应。她回到艾拉面前,如艾拉之前审视她那样认真地审视着艾拉。
“瑞典王,你问了我三次,所以我也要问你一次——你真的相信我能超越阿维森纳那么?”
“这……”
艾拉犹豫了好一会儿。
“你是一个很厉害的炼金术师,使用的名字却是和医学相关的……比起炼金术,你的医术应该是更加高明吧?”
“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你接下来不要干涉我的诊断和治疗——瑞典王,你或许已经抵达了旧时代炼金术的顶点。但接下来,我将带你进入更广阔的炼金术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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