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周珏的评价之中,没有这位大骊王朝的武道第一人,更是让宋长镜怒火中烧,自己居然连一位小镇少年都比不上,实在是辱人太甚。
“齐静春是儒家坐镇骊珠洞天的圣人,自己动不得!”
“但是你一介散修剑客,也敢妄加评论,实在是活得不耐烦了!今日定要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你知晓一下本王的厉害!”
想到此处,宋长镜身形闪动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屋内,出现在了陈平安的小院之中,负手而立,仰头望天,周身隐隐有一股沉重的气势散开,巍峨如山岳,镇压大骊王朝的气运,铁血之气笼罩小院,让宁姚如临大敌,手掌握紧了刀柄,一股锐利的锋芒从刀身之上透出,破开了大骊军神的气势。
陈平安闷哼一声,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骇然的看向了宋长镜,好似看到了一座无法超越的巍峨大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周珏似无所觉,缓缓转身,直面着这位武道十境的大武夫,感受着对方身上的那股无敌气势,微微一笑,十分淡定的评价道。
“大骊王朝军神宋长镜,武道十境气盛境,武道之巅,武学尽头,不错,不错!”
宋长镜是大骊皇帝的亲弟弟,年仅四十岁便达到了武道十境,成为了东宝瓶洲第二位止境武夫的武道宗师。此境武夫极其稀少,一洲之内的止境武夫寥寥无几,无一不是身负一洲之武运。
宋长镜更是大骊战神,军神,精通兵法谋略,历经无数战斗,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一身拳法几乎无人能敌。这也让他养成了目中无人的狂傲性格,无敌信念已经植入了他的武道之心中,不可撼动。
“只是不错吗?”
宋长镜怒极而笑,目光先是落在了破开他气势笼罩的少女身上,露出了几分惊讶,好一个天生剑仙,此女不凡,日后可以成为了自己的对手。
随后,宋长镜目光再次移动,落在了骇然的陈平安身上,眼中露出了讥讽之色,冷声道。
“不过一个平凡少年,也配你如此高的评价?!”
宋长镜这话是向周珏说的,他没有看出陈平安有任何的过人之处,对周珏刚刚的评价充满了质疑。
“各花入各眼,你觉得你那侄儿宋集薪不错,我觉得陈平安挺好!”
“至于我们俩谁说的对,那就要看日后他们二人的表现了!”
周珏声音平静,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好似没有感受到宋长镜那恍若实质的怒火,依旧缓缓说道。
最后,宋长镜的目光才落在了周珏的身上,仔细打量着对方,五官平平无奇,周身也没有任何凌厉的气息,好似一位普通的凡人,但是此人胆敢开口评价儒家圣人,道祖亲传,必然也是一位修行之人,否则不会知晓这么多的隐秘。
宋长镜眸子里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眉头紧皱,他有些看不透这位青年的底细,主动开口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
周珏闻言,轻笑一声,春风流动,吹得青丝拂动,清冷的声音传入了宋长镜的耳中。
“剑修,周珏!”
大骊王朝虽然称霸了东宝瓶洲,但是此洲面积在浩然天下是最小的,远离了浩然天下的中心,距离剑气长城更是不止万里之遥,消息并不是那么灵通,宋长镜从未听过周珏这个名字,也不知晓这位曾经问剑托月山的当世剑道第一人的壮举和威名。
“周珏,没听过!看来你只是一介野修,也敢评价骊珠洞天内的所有修士高人?”
宋长镜仔细回忆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几分讥笑之色,毫不客气对周珏训斥道。
“本王乃是大骊王朝武道第一人,气盛境的武夫,齐静春之流的三教神仙,也配与我相提并论,老子一只手就可将其镇压捶杀!”
宋长镜一副俯视天下的神态,目光倨傲,虎目之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对齐静春之流表现的十分不屑。
周珏哑然而笑,不愧是双手二十八境的宋长镜,剑来世界第一人,就算是三教祖师,五位至高神也不敢如此狂妄,敢放言一只手就可以随意捶杀齐静春之流的三教神仙。
当初,陆沉曾在自认彻底破开文字障之后,走了一趟西方佛国,与佛祖有过一场问道,佛祖为陆沉,以梦解梦,以大神通拉陆沉入一座大千世界,岁月流失,漫长的近乎无限长、无穷尽,陆沉身在其中,经历了种种生、种种死,但结果依旧未能解梦,最后的最后,某一天,突然天开一线,陆沉便寻着那一条道路,好像裹挟了半个世界的无穷道气,一撞而去。
虽然陆沉败给了佛祖,但也不曾被佛祖一只手随意镇压。齐静春的实力不逊色于陆沉,宋长镜居然敢如此大放厥词,让周珏感到十分好笑。
“区区气盛境,给齐静春当个车夫都不够格,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随意捶杀十四境的大修士?”
“本王自然不敢说敌得过十四境的大修士,但是齐静春不过是儒家的一位普通圣人,杀他山巅境就足以做到!”
武道十一境,分为了炼体三境,练气三境,炼神三境,止境,武神境,山巅境乃是炼神三境巅峰,武道第九境,此境被世人视为武道尽头,即武夫已走至武道尽头,达到武学巅峰。
“井底之蛙,鼠目寸光,难怪敢说出如此狂言,一只手捶杀齐静春之流,这是我这些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以后与阿良喝酒的时候,可以说给他听听!”
周珏笑得十分畅快,放肆,甚至笑得直不起腰来,完全不在意宋长镜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怒火都凝为了实质,一股惊人的杀机弥漫小镇之中,使得天地变色,风云凝聚,骇人至极。
“你觉得很好笑?”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宋长镜的牙缝中传出,他脸色阴沉的可怕,似乎都要滴出水来了,一双虎眸之中满是煞气,他目光不善的盯着周珏,心中已经将其看做了死人。
“齐静春暂且不说,今日老子就一只手将你捶杀,让你看看本王是不是在吹牛!”
话音一落,宋长镜就出手了,右脚向前一踏,大地震动,一道黑漆漆的缝隙从脚下蔓延到了周珏的面前,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一握,猛地轰出,强大的拳罡破空而出,白色气浪一圈圈的滚动,空间都开始变得扭曲,无上大力袭向了周珏那修长的身躯,毫不留情。
宋长镜不愧是武道十境,气盛境的大武夫,凝聚了宝瓶洲之武运,实力恐怖至极,随手一击就可以崩碎一座山峰,这一拳如果落在了周珏的身上,足以让他肉身崩为血雾,死无全尸。
“有点实力,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周珏停住了笑声,缓缓直起了腰背,那平平无奇的身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道绝世无双的锋芒从腰间长剑上透出,剑气呼啸,剑光璀璨,整个骊珠洞天的天空都化为了剑的世界,剑光如同一道银河,挂在了苍穹,倾泻而下,湮灭了拳罡,绞碎了宋长镜的护身罡气。
一道血光喷溅,宋长镜的手腕上露出了一道伤口,右手无力的垂下,他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虎眸黯淡无光,充满了颓然失落,失败的阴影笼罩了他的武道之心,让他精神变得萎靡,好似一蹶不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武道止境,确实不错,但是还不入我的法眼!你若不服,大可回去继续修炼,臻至武神境后,再来与我问拳也不迟!”
武道止境分为三个境界,气盛,归真,神到,此境武夫已经是极其稀少,一洲之内的止境武夫寥寥无几,无一不是身负一洲武运。
至于武道十一境,武神境,达此境者可寿与天齐,世间仅女子武神裴怀一脚踏入武神境,故武夫道路又被称为断头路。
武神境作为武道的最高境界,其实力可与山巅修士比肩,寿与天齐。对比武夫与练气士的境界,武道十一境的武夫在实力上与练气士的十四境相当,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不修术法,难求长生的纯粹武夫的强大。
只不过,即使宋长镜踏入了武神境,堪比十四境的练气士,但是依旧不是周珏的对手,也只是有了见到对方那深不可测实力的冰山一角。
“如今你才是气盛境,眼界还窄,见我如井底之蛙抬头见月。等你哪天侥幸跻身了武神境,就会知晓,见我如一粒蜉蝣见青天。”
周珏负手而立,缓缓走到了宋长镜的身前,俯视着失魂落魄的大骊王朝武道第一人,他高高在上,神色淡漠,大道如青天,包罗万象,俯瞰众生,如同超脱世俗之外,高居九天之上的至高神灵,让人可望而不及。
“一粒浮游吗?”
此时的宋长镜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傲气凌然,他身上的无敌气势已经消散,脸色灰白,呐呐自语道。
......
福禄街,刘羡阳独自一人走在小巷中,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乃是小镇卢家大少卢正淳,当年就是此人带着一帮狐朋狗友,把刘羡阳堵在泥瓶巷中,差点把他活活打死。如果不是陈平安恰好遇到,跑去大声喊了几嗓子,家中已无长辈亲戚的刘羡阳,恐怕就真要被扔去乱葬岗了。
卢正淳拦住刘羡阳的去路,脸上挤出几分虚伪的笑容,对着充满了戒备的刘羡阳说道。
“别紧张,我今天不是来跟你算旧账的,而是有其他事情同你商量!”
刘羡阳厌恶的看着卢正淳,面色阴冷,直接打断了这位大少的话,不耐烦的骂道。
“还来?好狗不挡道,给老子起开!”
“刘羡阳,我这次是真的有事情跟你商量,上回你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直接跑了,这样不好。你好歹听听看我这边给出的条件,对不对?真要说起来,咱们俩哥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没必要闹得那么僵,我和那些客人,是很有诚意的!”
卢正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戾色,但是随即掩饰了过去,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再次开口说道。
“怎么,你给人牵线搭桥还上瘾了不是?我就奇了怪了,你说你卢正淳,好歹是咱们小镇最阔绰人家的孙子,咋就那么喜欢给外人当狗腿子?”
刘羡阳这个高大少年嘴巴也是毒辣,丝毫不在意卢正淳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继续讽刺着对方,一点不留情面。
“刘羡阳,只要你开口,不管要什么,他们都会尽量满足你!你说个数目如何?两百贯怎么样,这足以让你在咱们福禄街买下半栋宅子了。”
卢正淳以为刘羡阳不知晓自家宝物的真正价值,一副我亏大的表情,对刘羡阳说道。
“两百贯,你打发叫花子呢?这还叫有诚意,劝你就别跟我在这虚头巴脑的了,老子还要忙活正事去,你滚一边去!”
刘羡阳自周珏的口中知道了不少的隐秘,明白自己家的宝物价值连城,自然不会上当,满脸鄙夷的凝视着卢正淳,不客气骂道。
巷子的拐角处,魁梧老人的肩头骑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美貌妇人的手中牵着身穿一袭大红袍子的男孩,两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岁数,脸上已经有了与年龄不符的阴鸷神色,低声说道。
“这个卢家人是不是太蠢了些,要来何用?”
“施恩与人,要懂得斗米恩升米仇,谈买卖,想要获利最大,就该如卢正淳这般,先试探对方心理价位的底线所在。”
许夫人风韵犹存,身材丰腴,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魅力,低头看了一眼儿子,对其耐心教导。
“施恩与人,要懂得斗米恩升米仇,谈买卖,想要获利最大,就该如卢正淳这般,先试探对方心理价位的底线所在。”
“跟这些土人贱民做生意,哪里需要如此麻烦!”
男孩脸上露出了高傲之色,表现的十分不耐烦,对母亲的说法并不认同。
“人性复杂,人心阴暗,并不以修为高低来分多寡。小地方的人物,哪怕见识短浅,可是也不全是傻子。你若作此想,迟早有一天会吃亏的。”
许夫人看了一眼巷子中的卢正淳,对方虽然资质不佳,但是比自己儿子更懂人性,倒也可以培养一二,给他个离开小镇的机会。
“娘亲熟稔人心,为何不直接出面谈?”
男孩翻着白眼,有些不解的看向了成熟的妇人,开口问道。
“你看看咱们身上的服饰穿着,不论去哪家店铺买东西,只要是稍微精明的卖家,都忍不住会宰客。”
许夫人果然深谙人性,也懂得做生意的道理,看来也是经历过许多事情的人。
“如此扭捏,让人太不舒心了。”
许夫人闻言,蹲下了成熟丰满的身子,双手扶住男孩的脸颊,正色道。
“记住,修心,亦是修行之一。顺境修力,逆境修心,缺一不可。”
男孩心性浮躁,晃了晃脑袋,挣脱开妇人的双手,没好气的反驳道。
“又来这套空泛道理,烦死了。”
许夫人有些无奈,不再啰嗦。她这个儿子虽然天资好,根骨佳,又有两个姓氏的家世作为靠山,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性情稍显偏执阴沉,只能慢慢文火炖,不可拔苗助长。
“白猿爷爷,要是那人死活不愿意卖东西,我们怎么办啊?”
魁梧老人肩膀上的女童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恼之色,声音清脆的开口问道。
“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老奴来此,本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最坏的情况,不过到时候小姐的安危,会有些麻烦,估计得托付给宋家或是李家才行。”
搬山猿老脸上露出了几分凶悍之色,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刘羡阳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只蝼蚁,不值一提,随手就可以将其捏死。
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搬山猿绝不会出此下策,在小镇上杀人,是会被圣人驱逐出骊珠洞天的。那部剑虽然经意义再大,正阳山视若珍宝,但比起他肩头上这位小姐的长生大道,终究是远远逊色的。
“那铠甲是我刘家的祖传,跟钱没关系!你就算今天就让我搬到你家去住,从今以后你卢正淳每天喊我爷爷,我也懒得理你!姓卢的,你听清楚了没?!”
刘羡阳油盐不进,任凭卢正淳说的天花乱坠,没有丝毫动心,咬死了不卖祖上的宝物,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摆明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刘羡阳,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扑通一声,卢正淳结结实实跪在泥瓶巷的泥地上,开始磕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头磕得很是果决,砰砰作响。
如果刘羡阳在卢正淳下跪之前,答应下来这笔买卖,说不定最多吃些苦头,但是性命无忧。可是现在刘羡阳,已经陷入必死的危险境地。
小镇四姓十族,以卢氏为首。卢正淳本身就是小镇人氏,他或者卢家要杀刘羡阳,齐静春都无法插手管束,只能冷眼旁观。
“卢正淳,你磕头也不行,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将祖传的宝物卖给你或者外乡人的!”
听到此话,拐角处的妇人知晓刘羡阳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不论卢正淳给出什么价码,都不可能从他的手中买到宝物,她迈开了脚步,牵着红袍男孩一同走了出来。
“夫人,你如果是想要说服我,卖给你们那件传家宝,我劝夫人不要开这个口了。”
刘羡阳知晓眼前这位容貌好看的妇人才是卢正淳背后的人,还不等对方开口,就率先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