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利刃刺向男人心口瞬间,何奥抓住了旁边货架上的一个浴巾扔出。
当短剑刺穿血肉的同时,展开的浴巾从天空飞落,盖在男人的身上。
何奥抽出短剑,微微侧过身去。
男人握枪的身体向前倾斜,摔倒在地上。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的光洁的地面。
“爸!”
爱妮呆呆的看着何奥的面容,然后她又看了一眼地上男人的尸体。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洁白的浴巾大部分盖住了男人的身体,一朵娇艳的红花在浴巾最中心的盛开。
刚刚一切发展的太快,她只看到了浴巾飞起,短暂的遮住了她的视线,然后当浴巾落下的时候,那个持枪威胁父亲的男人也同时倒下了。
“没事。”
何奥微笑着对女儿摇摇头,他拿起货架上的一包面巾纸拆开,抽了几张,慢慢的擦干了沾满鲜血的短剑,顺便也擦了擦他脸上溅射的血迹。
此刻在后面挟持爱妮的男人看着何奥平静的动作,颤抖着举起了手,后退了几步,靠在了靠墙的微波炉边上,带着颤声说道,
“我和那个人不熟,我们只是搭伙办事···”
爱妮连忙向前走了一步,挣脱男人的控制范围。
与此同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候她才发现,挟持她的那个歹徒就是刚刚用现金付款的男人。
对方是来踩点的,用现金付款不是喜欢现金,而是想看看钱箱里有多少钱。
她趁机快速翻了出来,走到了何奥身旁,
“爸,你···”
爱妮呆呆的看着父亲,她突然觉得朝夕相处父亲有些陌生。
然后她恍然意识到,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和父亲聊过天了,对父亲的许多事情都一无所知。
何奥用剑割下浴巾上的吊牌,然后把那包自己用过的纸捏在一起,放到了收银台上,“帮我结算一下,我有便利店的会员,”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有些拘谨的说道,“对了,你吃晚饭了吗,要不我给你买个便当?”
佩特并不擅长和女儿交流。
“我吃了,公司包一顿晚饭,”
爱妮看着父亲有些憔悴又拘谨的模样,一瞬间有些五味杂陈,刚刚那一丝隔阂随风而去,她下意识的拿起收银台上的东西,开始扫码结算。
收银机是可移动旋转的触摸屏,收银台外也是可以操作的,就是要麻烦一点。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何奥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一个月了,每天工作五个小时,”爱妮结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缓声说道,“我只有放学这段时间有空,只能排这段时间的班。”
那个投降的男人看着叙旧的父女,举起手,一动也不敢动。
他发现何奥的目光总是会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乱动,下一秒就要躺在地上,和自己的同伙排排靠。
“一个月······”
何奥的目光快速从男人身上收回,低声念叨了一句。
一个月的时间,佩特都没有发现女儿在外面偷偷打工。
他轻轻叹息一声,“你知道了?”
“嗯,”
正在结算金额的爱妮手上的动作停了刹那,然后缓缓点头,“其实我也可以赚钱的,我在这里一个小时联邦币,一周就有二百八十五联邦币,失业其实不要紧的,爸······”
爱妮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佩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从贫穷的社区走出,一路拿奖学金升到名牌大学,又做了很多年企业高管,中产阶级,收入不菲。
他有自己的荣誉感。
何奥没有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来那半包没有抽完的烟,甩出来一根。
然后他看了身旁的女儿一眼,又把烟塞了回去。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爱妮看了一眼地上被浴巾盖起来的尸体,想问什么,但又不敢问。
——一个小时后——
这家便利店的店长,里门市的警察,都赶了过来。
抢劫在以往是大事,但是在犯罪率持续升高的现在并不算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事件。
警察来的并不算快,在店长来了差不多有几十分钟,才姗姗来迟。
整个办桉过程也很快,有监控录像,有活着的证人(另一个劫匪),稍微询问了一下就还原了整个事件。
如果放在两三年以前,遇见这种事情,即使何奥是证据确凿的见义勇为和正当防卫,也必然会被带到附近的警察局询问一番。
但是现在不行了。
随着流浪人口增多,犯罪率直线上升,里门市的监狱和拘留中心都已经人满为患,市政府有限的人力已经超过了承受的极限。
这家便利店的警察到来速度相对于其他地方来的已经够快了,在边缘的贫民区,根本不会有人来。
而之所以警察来的这么快,是因为附近是商业写字楼以及富人居住的公寓,这些人贡献了主要的税源,也是市政府的重点保护对象,警力资源较为充沛。
但是即使在富人区,人力资源都是紧缺的,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警察处理桉件就会更加偏向于简略。
抢劫被反击杀死,人证物证俱全,这在里门市的法律就是无罪的。
并且里门市前不久才发生了类似的桉件,还上了新闻,抢劫者被老板持枪反杀,警方认为老板是正当防卫,放弃对老板的指控。
何奥估计整件事情都会会一切从简。
而最后的结局也何奥所料,在简单询问了一下事件的经过,并观看了证据之后,到来的警员打电话询问了一下上级。
在很短时间内,上级就给出了指示。
最后那个警员夸了一下何奥的见义勇为的行为,让何奥留了一个联系方式之后,就告诉何奥可以离开了。
而便利店的店长当面安慰了一下爱妮,说要给爱妮申请一份奖金之后,也就让爱妮下班了。
等到一切弄完,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何奥打了个车,带女儿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一如佩特曾经在家里和女儿相处的那样。
在两人走到楼下的时候,爱妮收到了一个短信。
“店长发来的?”
何奥按亮了电梯,随口问道。
这个点会给女儿发消息的除了男朋友,就是刚刚事件的参与人了。
爱妮应该是没有男朋友的。
“嗯。”
爱妮轻轻点头,她看了何奥一眼,“店长给我申请了一千联邦币的安慰奖金,然后问我可不可以调班,他觉得我值晚班太危险了···”
她语气停顿了一下,“可是我之前就和他说过,我只有这个时间点有时间······”
“辞职吧,”
何奥拿了一支烟叼在嘴里,但是没有点燃,电梯门缓缓打开,他率先走了进去,“他在暗示你辞职。”
“可是店长一直对我很照顾。”
爱妮张了张嘴,想否定父亲的说法。
“那他知道你的情况吗?知道你为什么不能调工作时间吗?”
何奥平静的问道。
“知道···”
爱妮顿了顿,点点头。
“他知道你根本没办法调时间,就是在通过增加工作难度的方式劝你辞职,你可以发个辞职的消息试探一下,看他会不会挽留你,”
何奥叹了口气,“你一个人晚上在那个时间点值班也确实太危险了,你如果不主动辞职,过两天他就不会给你排班,直到最后直接辞退你了。”
爱妮这次没有反驳,父亲说的确实有道理。
她停顿了一下,给店长发了辞职的消息。
这一次几乎是秒回,店长先是说了许多对她受到惊吓表达歉意的话,又说会尽量帮她争取更多的安慰奖金。
然后同意了她的辞职申请。
爱妮看着这个结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知道店长其实担心她的安全,当然,店长也担心她出事之后会给店铺带来麻烦。
“但是···”爱妮靠在电梯最内侧的墙壁上,缓缓蹲了下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工作。”
她看了一眼何奥,然后低下了头,“爸,要不我去读公立高中吧,那边自由时间更多,收费也更低。”
去了公立高中,基本上就没有读好大学的希望了。
爱妮的成绩并不比当初的佩特差。
何奥知道女儿在担心什么,说来说去,还是一个‘钱’字。
女儿想努力赚钱,补贴家用,帮父亲减少压力。
如果她真的去了公立高中,估计也不会继续读大学了,高中毕业就会出去工作,挣钱。
以现在里门市就业市场的压力,她拿到的工资也不会很高,最后也只是勉强温饱,然后过回佩特父母,甚至比佩特父母更加糟糕的生活。
一旦生病,就是倾家荡产。
“你好好上学,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有个朋友今天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
何奥也蹲了下来,和女儿平视。
“爸,你找到工作了?”
爱妮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不过又迅速暗澹了一些。
她自己找了很久工作,知道找工作的难度,也知道父亲现在找到的工作工资也不会太高,不然父亲早就找到了。
但为了让父亲感受到支持和开心,她脸上还是维持着喜悦的模样。
“不是长久工作,临时工,只做了几个小时,应该够我们这段时间的生活了。”
何奥缓缓道。
“啊。”
爱妮愣了一下。
临时工能赚多少钱呢。
她想了想,“老爸,你这次赚了多少?咱们房贷是不是要交了,我这个月存了一千联邦币···”
“不多,十五万”
何奥平静的说道。
电梯抵达,电梯门缓缓拉开。
“啊?!”
刚说话说道一半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然后她又有些难以置信的失声道,“老爸你这么厉害?”
十五万是她一万五千多个工时的工资啊,一周三十个小时,她要干五百多周,十年才能赚这么多钱。
“嗯?”
何奥瞥了一眼女儿,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你老爸我本来就厉害。”
“被按脑袋的会变成傻子的。”
爱妮缩了缩头,伸手抓住了何奥手。
“哈哈哈。”
何奥抽出手起身,走出了电梯。
爱妮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跟着父亲走出了电梯。
父亲的身影依旧有些句偻憔悴,但是走路的步伐却轻松了许多。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父亲走路这样自信轻松了。
她也很久没有看到父亲笑了。
仿佛天空的乌云缓缓消散,阳光照耀在大地上。
爱妮露出一个笑容,小跑的跟上父亲,
“爸,你怎么这么厉害,刷刷的就把那个人干掉了。”
“父母总有一些瞒着孩子的秘密啊,就像没到最后摊牌的时候,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隐藏多年的富二代?”
“啊?那老爸我是富二代吗?”
“不是。”
“?”
两人交谈间已经走到了房门前。
走到门口,何奥却并没有急着开门,而是看了一眼爱妮恢复精神的脸颊,轻声问道,“害怕吗?”
爱妮知道父亲是在问她看到尸体的感受。
联邦的网络管制并没有那么严格,爱妮其实也从一些渠道偶然看到过这些限制级的画面。
但是惊鸿一瞥的视频和就在现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虽然何奥用浴巾遮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没有看到关键的杀人动作,落下来的浴巾还挡住了尸体的伤口。
但是流淌在地上的鲜血和面色泛白的尸体,还是给了她这个从小乖巧长大的孩子极大的冲击。
言情
但是她知道父亲是为了救她,也知道如果父亲今天没来,今晚上躺在地上的就是她。
而且她的结果肯定比那个男人惨很多倍。
最重要的是,站在她面前杀人的是她的父亲,父亲站在那里,就会给她安全感。
所以她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很快就调节了过来。
“有点可怕,但也没有那么吓人。”
她抬起头,笑着看着何奥。
然后她就看到了何奥的手势,示意她站在身后的手势。
她神色一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乖巧的调换了位置,在调换的过程中,她明显有些紧张。
但是这时候突然安静就会显得异常的突兀。
何奥刚想张嘴,就听到女儿用稍带紧张的语气问道,“老爸你那么厉害,你的那份兼职,该不会是···”
“你在想什么。”
何奥笑着轻轻用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按在了门把手上,“你老爸干的都是遵纪守法的事情,那些钱大部分都是精神损失费。”
精致的门把手被缓缓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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