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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关的陵园里,住满了英雄。
这些英雄曾经身穿的衣服并不都是一样的,最早李叱他们葬入陵园的尸体很多都是楚边军士兵,后来有燕山营的兄弟,再后来有民勇的兄弟,再再后来有宁军战兵的兄弟。
李叱让人尽量把所有阵亡者的名字都查到,要有墓碑,要刻上名字。
不过管过多少年后,再来北山关陵园,还能让人看到这些英雄的姓名和籍贯。
“以后,等我有了孩子,他差不多懂事的时候,我就带他来这里看看。”
李叱坐在陵园门口,端起酒壶朝着陵园里边举了一下。
他喝了口酒后说道:“将来我的孩子有了孩子,等到孩子的孩子懂事的时候,也要带着来这里看看,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夏侯琢点了点头,也朝着陵园里边举了举酒壶。
就在这时候,他们看到从陵园里有两个男人走出来,并排着走,两个人一路都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注意到在旁边喝酒的李叱和夏侯琢,那两人连忙俯身行礼。
“见过宁王殿下,见过大将军。”
李叱认出来,那个年纪大一些的也就二十岁左右,自己在城墙上曾看到他,一边大喊着闺女等我回去一边杀敌。
他说不上有多能打,也没少负伤,只是运气看起来真的不错。
连续两次上了城墙,之后又一直参与抗敌,能活下来真的可算是天眷之人。
“我记得你。”
李叱笑道:“你和我说过,你姓苏?”
年轻人连忙回答道:“回宁王殿下,草民姓苏,名苏略,这个是我弟弟,他叫苏韬。”
李叱看向那个更年轻的:“我也记得你,你不会武艺,但是你反应奇快,而且天生力气不弱,后来你和边军练习刀法,没多久就超过了教你的边军。”
那个才未满十七岁的少年脸立刻就红了:“想不到宁王殿下也知道。”
李叱问道:“刚才你们两个去陵园里烧纸去了?”
苏略回答道:“是,就要回家去了,临行之前再给兄弟们送点钱。”
李叱点了点头:“该回去了,你们在这已经有七八个月,家里人一定都等的心急。”
苏略沉默了片刻,忽然再次撩袍跪倒。
“草民有个非分之请,草民的弟弟,想留下来从军,我苦劝了多日,他只是不肯回去,心意已决,我知道我劝不动他,也只好由着他留下,还请宁王能照看一二。”
李叱伸手把他扶起来:“他若愿意从军,可现在我亲兵营中做事,你且安心,我自会照顾好他。”
这一下,少年苏韬兴奋起来,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多谢主公!”
李叱伸手也把他拉起来:“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跪来跪去的规矩,以后见了我,见了大将军,只行军礼即可。”
苏韬连忙点头:“知道了,臣下记住了。”
这少年郎虎头虎脑的看着就精神,李叱也颇为喜欢。
他之前就知道这少年,极为好学,不打仗的时候,就拉着人教他武艺。
穷苦人出身的孩子,家里哪有余钱请武师教导,说起来,他十六岁才开始习武着实晚了些,可这少年天赋确实强的离谱,进境神速。
就前几日,李叱还看到他练刀,已经颇有大家风范。
苏略收拾好了东西回家去了,其实他心中也有从军志向,奈何兄弟二人,总是要有人回家去照看。
家里爹娘尚在,苏略还有妻儿,他回去之后,
便是家中顶梁柱。
李叱吩咐余九龄,多取银两给苏略带上,还送给苏略一套团率军服。
苏韬送他大哥走了一天才回,直接进了李叱的亲兵营。
这小伙子性格开朗,而且人单纯,所以很快就融入进来。
李叱他们在北山关有守了一个月,一直出了正月之后,黑武人显然不会再来,所以李叱分派了人马留下,他带着人返回冀州。
在冀州休整一段时间之后,还要赶回豫州那边。
中原着实是太大了些,从北山关走到冀州要一阵子,从冀州走到豫州要更大一阵子。
等到李叱他们回到豫州的时候,估计着已经到初夏。
回冀州的路上,那仨老头坐在马车里又开始斗嘴了,三个人你来我往,谁也不给谁面子,但谁也不好战胜谁。
“下次你要是保证不了自己算不算得准,就别提前算什么。”
长眉道人瞥了老张真人一眼:“这一年,吓得我每天尿都多。”
老张真人:“我呸,是哪个求着我算的?!”
高院长一边喝茶一边说道:“这次我要站老真人这边,确实是你求着老真人算的,这会儿又改了口风,人不能这样。”
长眉道人瞪了他一眼:“那当初是谁求着我,让我去求老张真人的?”
高院长道:“那么久远的事,我哪里知道谁求了你。”
老张真人一听这话:“高院长你是当世大儒,你怎么能这样呢,哪有做过什么不认账的道理。”
高院长:“我可是帮你说话呢。”
老张真人:“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看向长眉道人:“高院长是什么人品,他说没有就是没有,我是信任高院长的。”
高院长也看向长眉道人:“你看老真人说话,如此摇摆不定,而且这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是在嘲笑你人品不好,你会如何我不知道,换做是我,断然是不忍了。”
长眉道人:“你不忍,我也不忍。”
他看向老真人:“你个糟老头子。”
老张真人:“噫,你这人嘴巴好臭,你难道不是个糟老头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越说越激烈。
仨人都是那种我承认你有点本事,但你想战胜我也绝非易事的感觉。
那俩人斗来斗去,高院长端起茶杯,品茶,品茶,品茶,云淡风轻。
另外一辆马车里。
李叱看向高希宁:“一会儿你就去找那仨老头儿,说你已经想清楚了,愿意听他们的。”
高希宁脸一红:“凭什么我去,你为何不去,如此......如此难为情的事,你让我一个女孩子去说?”
李叱道:“他们不是策反你了么,不是策反我了啊,若是我去说,不也暴露了你已经出卖了他们的事?”
高希宁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她问:“有没有什么委婉的方法来说出口?”
李叱仔细的思考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你给那仨老头儿送些饭菜过去,然后再每个人给一个大红包,就说是零花钱。”
高希宁道:“零花钱?居然还要给零花钱?!”
李叱:“注意些,嘴脸不大好。”
高希宁:“嗯?”
李叱道:“我这要不是为了咱俩的大事,能舍得给红包吗,你以为我嘴脸好?”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笑了。
不久之后
,高希宁真的带着三个大红包,拎着一个食盒进了那仨老头乘坐的马车。
一进来,看到食盒,仨老头儿就笑了,吵架都吵饿了,正好饭来了。
再一看到高希宁取出来红包,三个老头儿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出去!”
高希宁:“这......这是何故?”
高院长道:“我还不了解你?你可是我养大的,你主动往外拿红包......这种事,绝对不能给你任何机会。”
长眉道人一脸严肃的说道:“你爷爷了解你,我了解丢丢儿那家伙,让你拿出来三个红包已经是殊为不易,让他同意......那必有大坑。”
老真人想了想,伸手:“把我那个给我,把他俩那个拿走,他们不会上当的。”
高院长:“你这是愿意上当了?”
老真人道:“主要是她俩也坑不了我什么。”
他把红包接过来,塞进自己怀里,然后问:“说吧,我已经被你收买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高希宁扭捏起来,一看她这个样子,高院长顿时就更慌了,自己这粗枝大叶的孙女居然扭捏起来,显然要说的事不好办。
“这个......”
高希宁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勇敢的说道:“前阵子三位老人家不是个我说,让我去劝劝李叱,先把大婚的是办了......”
仨老头儿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
高院长和长眉道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伸手把那大红包拿过来。
长眉道人一边打开看,一边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事你有什么可难为情的,之前我们找你的时候就定了。”
高希宁一喜。
高院长也打开红包看了看,看表情似乎是还对里边的金额不大满意。
他咳嗽了一声:“这事,你不来找我们,我们也是要找你的,你看你,都是一家人,还给什么红包。”
长眉道人点头:“就是,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
他看向高院长:“你说?”
高院长道:“你是叱儿的师父,你说吧。”
长眉道人坐直了身子,看着高希宁认真的说道:“你爷爷说的没错,你不来找我们,我们也是要找你的,之前和你说的时候,是因为担心北境战事,所以......现在仗都打完了,所以当然不能算数了。”
他见高希宁那喜悦的脸色逐渐暗淡下来,连忙又说了一句:“当然这是你爷爷的意思,不是我的,我只是转述他的想法。”
高希宁问:“那师父你是怎么想的?”
长眉道人肃然道:“我和你爷爷想的一样。”
高希宁:“?????”
老张真人叹道:“此事因我而起,不能难为两个孩子,这样.......”
老张真人看向高希宁道:“按规矩,你再给我一个红包,我帮你们把这个局给破了。”
高希宁眼睛骤然睁大:“真的?”
老张真人点头:“我是龙虎山真人,怎么能说假话骗小孩子呢?”
高希宁又取出来一个银锭放在老张真人手里:“请真人破解。”
老张真人把银子收好,然后盘膝坐定,嘴里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他看向高希宁,而高希宁则紧张的问道:“破解了?”
老张真人一摊手:“哎呀,失败了,不过......我还想再试一次。”
高希宁一转身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