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叙话之后,晋阳长公主收回那如雾露朦胧的眸子,珠圆玉润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道:“怜雪,带着元春姑娘去介绍一下账目。”
怜雪应了一声,近前说道:“元春姑娘,随我来吧。”
元春下意识去看贾珩,见少年冲自己微笑点了点头,心下稍定,就随着怜雪带着出了内厅。
待二人离去,晋阳长公主玉容重又恢复端丽之色,声音甚至带了几分清冷,说道:“云麾将军至有凤来仪阁,本宫有事寻你说。”
说着,也不理贾珩,径直领着几个丫鬟,向着里间而去。
贾珩面色顿了顿,放下茶盅,随着丽人向阁楼方向而去。
“殿下,唤我有事。”贾珩一上阁楼二楼,还未落座,就见着晋阳长公主已出言屏退丫鬟。
刚要说话,就见着桃红罗裙、云鬓高挽的丽人,盈盈向自己走来,伴随着香气扑鼻,温香软玉近前,两条藕臂已攀上自己的肩头。
“殿下……嗯。”
贾珩正要说话,就觉得一阵呵气如兰凑近,柔软唇瓣已触碰而来,热烈如火,彷若要淹没自己,自是明智地将后半截话堵了回去。
贾珩心头涌起古怪,一瞬间甚至有种角色互换的感觉。
来不及想这些,已是香津暗渡,罗裳轻解,一条刺绣精美的丝绸腰带轻落于地,红色地毯上落下一路两人的衣裳,二人径入里间一方绣榻。
贾珩终于趁着空隙,揽过柔软的腰肢,凑至耳畔,问道:“殿下,小郡主今天不在……”
“本宫让她进宫了。”晋阳长公主轻声说着,面颊嫣红如血,双手绕过贾珩的脖颈儿,看着面庞清隽的少年,美眸中的水润之意好似要滴出来一般。
贾珩:“……”
倒不再说什么,凑近噙住两片莹润泛光的桃花,安慰着一颗寂寞难耐的芳心。
帏幔落下,紧紧相拥,十指交缠。
不多时,就听到急风骤雨,穿针似骨的婉转娇媚声音响起。
另外一边儿,元春随着怜雪,来到书房之中,在怜雪的招待下,落座在一张红木条桉之后。
怜雪递过一本蓝皮簿册,轻笑道:“元春姑娘,这些都是东城营生的账目,大概半个月会送来一次,元春姑娘可核对记述,当然,元春姑娘若要实地去铺子走访,也可吩咐丫鬟,府中会备马车以及卫士扈从,护送着姑娘去铺子里查看。”
元春眉眼温婉,轻声道:“有劳怜雪姑娘了。”
怜雪道:“元春姑娘可先看账簿,若有那些不太清楚的,可以随时问我。”
元春点了点头,拿起一本账簿,简单翻阅起来,其内记载着近两个月,贾珩名下铺子的各项开支、营收。
元春以往就在坤宁宫管过事,对查看账簿,也没什么难度。
其间碰到疑惑之处,向着怜雪询问。
怜雪一一作答。
元春问道:“这账簿是哪位掌柜做的,看着倒是条理清晰。”
“云麾的营生,现在是公主殿下托人代管着。”怜雪解释道。
元春闻言,心头微动,暗道,看来珩弟和长公主交情匪浅,也很是信任长公主。
怜雪似看出元春的想法,道:“我们殿下名下产业众多,平时也不大管具体事务,元春姑娘熟悉之后,若是愿意,也可以能者多劳。”
元春忙道:“我以往也没管过多少庶务,仅仅这些已是竭尽心力,都担心不能胜任了。”
怜雪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其他。
时间就在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不自觉流逝。
及至傍晚时分,阁楼之处,一缕斜阳透窗而过,落在檀木镂花书架上,照耀在刺绣有大红牡丹的屏风上,牡丹花芯娇美无端,倒映着两道人影。
贾珩已沐浴过,端坐在一张圆桌之畔,好整以暇地品着香茗,拿着一本书看着。
书是经义注解,他最近闲暇之余就爱看这个。
“子玉……”
然而,每当你要好好读书的时候,总有人在影响你。
贾珩无奈之下,只好放下手中书本,回头看着艳光照人,脸颊明媚,正在对镜梳妆打扮的丽人,道:“怎么了?”
晋阳长公主腻哼一声,意味莫名道:“本宫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是在让本宫给你金屋藏娇?”
许是已有肌肤之亲,对某人的本性有着更多了解,丽人言语间也少了几分忌讳。
“我和她是同族。”贾珩凝了凝眉,继续垂眸看书。
晋阳长公主轻笑一声,心头不以为然,别说不是同族,就是同族,又算什么,口中说道:“本宫记得出五服了罢?”
贾珩没有接话,抿了一口茶盅,抬眸看向窗外夕阳。
“过来,给本宫别着簪子。”晋阳长公主却不肯放过贾珩,照着镜子,换上一副翡翠耳环,柔声说道。
贾珩放下茶盅,近得前去,站在丽人身后,拿起一根凤凰簪子,在葱郁鬓发之间比对着,问道:“叉这儿?”
“往下一点儿。”晋阳长公主玉容微顿,嗔怪道。
她怀疑这混蛋就是故意的。
只得伸出纤纤玉手,拿着玉簪,扶了一把。
做完这些,犹自不解气,嗔怒地轻轻掐了贾珩的手一下。
贾珩笑了笑,心道,晋阳有时候还是很传统的,尚待挖掘。
“天都快黑了,还化妆呢?”贾珩又道。
晋阳长公主拿起胭脂纸,印在其上,丹唇艳若玫瑰,柔声道:“一会儿还要请你那位元春大姐姐用晚宴,不庄重一些怎么能行。”
说着,盈盈起身,盛装华服、娇美如春花秋月的丽人,巧笑倩兮道:“这套裙子还好看吧?”
看着丽人,贾珩目光一时都有些失神,从后面拥住身姿窈窕静美、明艳不可方物的玉人,附耳打趣道:“殿下穿什么都好看……当然,不穿更好看。”
晋阳长公主被说得脸颊羞红,心尖儿一颤,嗔白了一眼贾珩,娇斥道:“你这个登徒子,哎……你别将裙子再弄皱了。”
说着,将一双攀登险峰的手拨开。
她发现这人对这里情有独钟,像个小孩子一样。
贾珩这时,也不再攀缠,本来就是逗弄丽人,并未有重燃战火之意。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长安西苑秦岭那边儿,本宫有一座别居山庄,内有温泉池,你若得闲暇,随本宫一同去洗洗温汤。”
贾珩挽着丽人的手,道:“再说吧,最近这段时间忙着京营的事务。”
晋阳长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忽地,怜雪在屏风外唤着:“殿下,晚宴备好了,还请移步。”
晋阳长公主松开贾珩的手,重又恢复一副雍容华美,凛然难犯的模样,道:“好了,走吧。”
贾珩也不多言。
两人说话间,向着内厅而去。
这会儿,元春已落座在一旁的小几畔,抬眸见着一男一女联袂而来,玉容顿了顿,甚至有几分恍忽。
只见男子身形挺拔,丰神如玉,如芝兰玉树,女子华美衣裙,国色天香的牡丹一般,娇艳动人。
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古怪,但不及细想,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晋阳殿下。”
晋阳长公主轻轻一笑,眉梢眼角流溢的妩媚风韵,纵然是元春,都为之失神片刻。
“元春姑娘无需多礼。”
说话之间,落座下来。
贾珩则坐在元春身旁,目光温和看向一旁的少女,道:“大姐姐,方才看账簿,可还习惯。”
元春柔声道:“看了一些,东城那些铺子都是很好的营生。”
贾珩笑了笑道:“以后还要劳烦大姐姐费心了。”
姐弟二人叙着话,不远处的晋阳长公主静静看着,笑靥似花,凝睇含情,只是心间渐渐涌起玩味。
有这样无微不至,关怀有加的同族姐弟?
贾珩这会儿又道:“大姐姐不妨今晚先住这儿,明天,我再唤抱琴过来。”
抱琴是元春的贴身大丫鬟的,与元春名为主仆,实为姐妹。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吩咐道:“怜雪,也给元春姑娘派几个丫鬟侍奉着,不要怠慢了。”
怜雪应了一声是。
几人说着话,用罢晚饭,品茗叙话。
晋阳长公主轻笑道:“听说元春姑娘善于抚琴,不知本宫可有耳福一听天籁之音?”
元春偷偷看了一眼贾珩,轻声道:“只是略通琴乐而已,殿下若有兴致,此间可有琴器?”
晋阳长公主笑道:“琴、筝、琵琶诸般乐器俱有,不知元春姑娘需哪一种?”
元春想了想,柔声道:“就筝吧。”
晋阳长公主看向一旁的丫鬟,以目示意。
而后,丫鬟抬着一架紫檀花梨色古筝,来到内厅摆放好,另有人准备了金盆清水,毛巾丝帕,薰笼檀香,香茗茶盅。
晋阳长公主笑道:“本宫闲暇之时,也时常抚琴自娱,故而家中常备琴器,元春姑娘可一展绝技。”
元春笑了笑,起身盈盈朝着晋阳长公主行了一礼,净手焚香,来到琴架后方坐下。
“叮冬”琴音次第响起,一股旷达悠远的意境,无声浸染开来。
贾珩正襟危坐,听起琴曲,脸上也有着几分出神。
看着那席地而坐,垂眸抚琴的少女,螓首蛾眉之下,一张丰润、白腻脸蛋儿满是专注之色,十根葱白的手指灵巧如蝶,在古筝上拨弄弦乐。
倏尔,一曲即罢,盈盈秋水的明眸抬将起来。
晋阳公主玉容微顿,道:“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元春离座而起,略有些羞涩地看向晋阳公主,轻声道:“殿下面前,献丑了。”
晋阳长公主转而看向贾珩,眸中媚意流转,道:“子玉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元春也不由看向贾珩,一颗芳心不由忐忑起来。
贾珩道:“大姐姐以琴乐为心声,这首汉宫秋月,哀怨惆怅,也算是恰如其分。”
他前世学过吉他,以及乐理,然后顺势了解其他乐器,并非一无所知。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一时感怀,作此悲春伤秋之叹,扰了珩弟的兴致了。”
其实方才弹奏完,就觉得所选曲目太悲。
贾珩目光温煦,轻声道:“无妨。”
元春点了点螓首。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而后也来到古筝之畔落座,这位丽人华裙盛装,玉面专注,低头勾起琴弦,琴音再起,却是弹了一曲《梅花三弄》,只是弹奏着,不时凝起一双动人美眸,秋波流转地看向贾珩。
贾珩面色顿了下,拿起茶盅,低头抿了一口。
暗道,纵是弹《十面埋伏》,他也撑得住。
这边厢,元春也凝神听着,看着那端庄华美、倾国倾城的丽人,目中就有几分惊艳之芒闪烁。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就又是五天过去。
贾珩往返于宁国府、京营、五城兵马司、晋阳长公主府几地之间,行程密集而充实。
至于京营十二团营的整顿,在兵部尚书李瓒与贾珩的主持下,有序推进。
王子腾当初只初步整顿了奋武、敢勇、伸威、鼓勇、耀武诸营,而余七营尚未清查。
而李瓒与贾珩,则将余下七营的贪腐军将也开始整顿,首先是清查贪腐严重的团营军将。
在贾珩的建议下,结合兵部武选司提供的将校资料,再以锦衣府探事向中低将校调查,对十二团营军将贪墨饷银的情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而后,一场轰轰烈烈的追缴空额饷银的运动,在锦衣府、果勇营、五城兵马司等多方衙司的协同下进行。
如主动坦白,可效果勇营先前整军,只补缴一半空额,赦免其罪。
因为这次是针对中高阶军将的行动,且锦衣府、果勇营、五城兵马司三衙联动,再加上兵部还有贾珩天子剑的支持,虽然引来一些将校的不满,但并未酿成什么乱子。
京营,节帅大营
营房之中,兵部尚书李瓒将手中行军主簿方冀汇总的追缴亏空饷银的簿册放下,瘦削、冷毅的面容上也不由现出一丝喜色,道:“目前为止,查补亏空近百万两,有了这笔银子,士卒安顿就有了着落。”
此刻,下方的几位将领,也是面带喜色,频频点头。
尤其是方冀,这位王子腾旧部,心思更为复杂。
贾珩道:“阁老,等将贪墨饷银彻底追缴过后,就可继续选锋校兵。”
李瓒点了点头,又道:“诸营也要从陕地、巴蜀补充青壮,补齐二十五万兵马,另外,本阁会致令兵部,从诸省都司抽调精锐卫军,补充京营。”
后者也算是例行的强干弱枝之策了。
贾珩道:“阁老,抽调精锐卫军,也需适量,不宜抽调过多,以防影响地方诸省安定局面。”
他曾和兵部侍郎施杰有一场关于京营需要多少兵马的讨论,当初施杰认为十二团营每营万五,京营二十万足矣,但他当时并不赞同,认为维持二十五万的兵额才堪堪够用。
显然,李瓒认同了他的这种主张。
京营兵额几许,如果没有一位内阁阁臣的鼎力支持,文官集团肯定会趁着这次裁汰将校进行缩编。
“子玉所言不错,地方诸省这二年也不太平,都司卫所之兵军纪败坏,战力不堪,如京营一样,亟需整顿。”李瓒面色渐渐凝重,沉声道:“昨日,河南都司以及河南巡抚,送来紧急军情,河南都司三千官军剿捕盘踞鸡公山的一伙贼寇时,为其所破,损兵折将,而鸡公山据闻盘踞匪类多达千余人,经此一战,贼势大振。”
贾珩皱了皱眉,道:“这……怎么会?”
几个月前,他就听兵部下令诸省,于年前肃清匪患。
曾记得,他还向兵部提议,不以剿寇多少为赏,而以戡乱治平为功,不想这才没多久,河南都司就吃了败仗。
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京营战力尚且不堪大用,遑论地方都司卫所之兵,贼寇蜂起,官军剿捕不力,也是平常中事了。
念及此处,出言道:“阁老,下官以为,俟京营练兵事毕,可拣选精卒,派往河南、山东剿寇,顺便以实战磨砺战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