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家传“无影神拳”闻名江湖,但十余年前与燕长安一战后,立觉凭自家一套拳法行在江湖,还是差了一些。这些年费尽心机,苦练这套“承合刀法”,终有所成。只觉凭一刀一掌,就算再遇到燕长安,自己也是不惧。
沈放连使“格剑式”,堪堪守住门户,脚下却是不住倒退。
云锦书自沈放出手,便是分神偷看。几招一过,沈放节节败退。但韩复一柄魔刀,竟是始终攻不进沈放身前的圈子。看韩复刀身闪亮,显是真气透入,已然倾尽全力。云锦书心中已是掀起大浪,心中不住道:“这是什么剑法!这是什么剑法!我怎从未见过,锋芒谨藏,大巧若拙。难道那栾星回说的竟是真的,此人自创剑法,对剑道的领悟,已远在我等之上。”
韩复一心置沈放于死地,出手一招狠过一招。刀刀灌注内力,已不与沈放比招数,而是一意凭内功压制。沈放连接数刀,手臂酸麻,几乎已握不住手中剑。
一声轻叱,却是柴霏雪略得喘息,调息两口,立刻又挥剑来助。云锦书连连摇头,只得也提剑加入战团。
三人联手,又堪堪将局面维持住。韩复终究还是忌惮云锦书和柴霏雪家中长辈,先前险些划伤柴霏雪脸孔,叫他也是吓了一跳。此际对这两人,不免有些后顾之忧,束手束脚,不好施展。
沈放有心与柴霏雪再使“灵心同鉴”,但中间多了个云锦书,却是些碍手碍脚。柴霏雪更不知为何,出手凶狠,却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好在三人联手,场面还能维持。
忽听一人轻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果真后生可畏,韩兄,咱们可都老了啊。”
韩复大惊失色,闪身跳出战团。来人一点声息也无,到了近前自己还未察觉,显是不亚于自己的高手。
就见来人还在三丈开外,慢慢走近。一共两人,一前一后,前面一人俏面带笑,正是沐云烟。身后一人,步履沉稳,竟是剑大师封万里。
韩复这才略松口气,道:“怎么,封先生也要与我为难么?”封万里武功不俗,若是忽然翻脸,再加上这几个小子,今日自己怕是讨不了好。
封万里呵呵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今日就算了吧。”
沈放怒视韩复,恨恨道:“老贼,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韩复哼哼两声,看也不看他一眼,意是自己根本不将他瞧在眼里,飞身上了房顶,片刻没了踪迹。
原来沐云烟见柴霏雪怒火中烧,怕是劝阻不住,唯恐有失,还是先去纥石烈光中府上,叫出沈放几位师兄再说。还没出巷子,却见一人笑吟吟站在巷口,正是封万里,自然欣喜,连忙拉了他前来。
云锦书和柴霏雪都是恭恭敬敬见礼,道:“见过前辈。”
封万里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望望沈放,摇头道:“哎,你这麻烦倒真是不少。老夫好事做到底,送你回去再说吧。”上前一步,大袖一拂,在沈放身上点了几指,将他大伤几处穴道封住,流血顿时大减。他隔着衣服,却能准确分辨伤势轻重,这份眼力经验,实也是非同小可。
云锦书道:“正是,我等陪沈兄弟回去,先处置了伤势再说。”
柴霏雪却是怒道:“管他作甚!”
几人都是吓了一跳,不知她为何今日火气如此之大。柴霏雪此际面色微红,胸口起伏,显也是累了,气息不稳,狠狠瞪了沈放一眼,大声骂道:“你是猪吗!次次拼的要死,你不会跑么!”说完转身就走。
一旁云锦书也是目瞪口呆,愣愣看着柴霏雪背影。
沐云烟轻声道:“师兄。”
封万里也道:“你们跟她回去,别再有什么事端。”
云锦书连忙答应,道:“是,是,沈兄受伤不轻,也抓紧回去裹伤要紧。咱们改日再见。”急匆匆追了下去。
沈放浑身是血,但都是皮外之伤,倒算不得多重。封万里带他回去纥石烈光中府上。诸葛飞卿几人闻讯出来,都是吓了一跳,连忙替沈放和宋源宝两人裹伤。
片刻花轻语和纥石烈光中听了消息,急匆匆赶来。花轻语见沈放一身是血,惊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继而就是大怒,铁青着一张脸。
处置完毕,才问起何事。
沈放捡重点说了。柳传云面色也是铁青,连道:“好,好!”
封万里来了便让沈放几位师兄接手,自己坐在一旁喝茶。此际忽然道:“诸位可知,无影拳韩复何以会与沈小弟为敌?”
花轻语拱手道:“前辈莫非知道,还请不吝赐教。”
封万里道:“沈放,你父沈天青,有个叔叔,叫做燕长安。这些事情,你道都能瞒得住么?”
沈放大吃一惊,他初出江湖之际,还略显毛糙,墨非桐一问,就说了师傅与燕长安名字出来。但自六师兄谢少棠身死,接连遇到彭惟简、郑挺这些仇人。便知自己来历不能轻易对外泄露,自己报仇事小,若是泄露了寒来谷所在,必是祸事一桩。是以沈天青与燕长安两人名字,除了极为亲近之人,再未对外人说过。可如今这两个名字从封万里嘴里说出,必是有更多人已经知道。
封万里也无意卖关子,直接道:“你在临安定计报仇,不该把彭先生也算计在内。他可不是笨人,稍一打听,便查到你的根底。”摇头道:“还有那吴曦,此人居然与你父是故交,也是叫人意外。”
沈放只觉脑袋一沉,他隐瞒身世,最要防范的,便是彭惟简。眼下却正是此人知晓了来龙去脉。自己再想接近他报仇,那是千难万难。而且此人阴狠,又有魔教一众好手相助,若有心对寒来谷不利,也是大麻烦一桩。更不想自己身世之事,却是坏在吴曦身上。此人未必就是恶意,但给自己惹的麻烦却是不小。
封万里见他不出声,摇摇头道:“忠良之后,也难怪放翁先生对你也是另眼看待。呵呵,彭先生可不好对付,你且好自为之吧。”起身出了房门,扬长而去。
沈放呆坐无语。
诸葛飞卿摇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也无须顾虑,寒来谷也不是容人轻易拿捏之地。”
柳传云柔声道:“报仇的事你莫心急,不要忘了,明年你燕大叔就能出山。”沈放受伤,她自是心痛,但听了宋源宝兴高采烈一番吹嘘,心中却又有安慰。不管如何,曾经那个不屈不挠,永不放弃的沈放,终于又回来了。
听到“燕大叔”三字,沈放心头也是一振,应道:“好。”
花轻语道:“先莫想这么多,你先歇歇吧。”
众人都退出门外,沈放躺回床上,双目大睁,又如何睡得着。
次日有人来访,竟是叶素心。
叶素心在燕京,并不爱与江湖人物交往。除了柴霏雪,也就误会揭开后,肯与宋源宝多说上几句。平日花轻语等人出去游玩,也会请她,可三五次,叶素心也难得去上一回。
与柴霏雪外冷心热不同,叶素心却是里外都冷。见她登门,花轻语却是有些不快。
叶素心七窍玲珑,立刻知道她心意。看了沈放和宋源宝,方道:“此事不是我彭伯伯做的。”如今她自也知道了彭惟简真名。
花轻语冷笑一声,道:“无影拳韩复不是翼王府的人么?”
叶素心也不看她,道:“彭伯伯还在开封,他已经知道沈兄来历。我也问了此事,他跟我说了几句话,今日我把这话也带给几位。我伯伯说‘我不认他这个师弟,但看在师傅面上,也不会与他为难。除非沈兄弟再对他出手。’”
花轻语冷哼一声。
诸葛飞卿皱眉道:“他真这么说?”沈放与彭惟简之仇,怕是不死不休,依彭惟简为人,早该痛下杀手才是。
叶素心道:“你们都不了解他,沈公子你在绍兴,他早已知道,去找你麻烦了么?”微微一顿,道:“眼下是翼王殿下要杀你。”
柳传云也是眉头一皱,道:“是因为名册之事?”一语出口,忽然恍然,是因为名册不假,但可不是眼前这一桩。翼王完颜珣若是知道当年知晓他谋逆一事的人儿还在,如何睡的安稳。
沈放也是眉头紧锁。他入宫之时,已知乃是皇上家宴,翼王完颜珣定会出席。他笃定完颜珣不知自己来历,才敢前去搅动风云。是以元妃宫中面君之际,他与完颜珣对视几眼,丝毫也不顾忌。
本以为对方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谁知完颜珣惊弓之鸟,做事更是谨慎,出门就查了自己底细。当年密函一事,何等机密,猛然听到当年盗去密函的人还在,自己又是仇人之后,岂有不斩草除根的道理。
忽觉不对,迟疑道:“但这无影拳数日之前,南海子猎苑之中,就曾对我出手。叶姑娘,那完颜珣又是何时知我来历的?”若是完颜珣早知自己底细,岂会叫自己进宫。若一个王爷要对自己下手,京城岂有自己容身之地,想必还是在宫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