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和那俊秀公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砰”的又是一声,却是俊秀公子座下凳子一分为二。俊秀公子顺势而起,笑道:“这下可好,打碎了花瓶,吵了主人不说,还搭了一张桌子。萧兄弟,你内功不错啊!”
萧平安道:“是我输了。”
俊秀公子道:“我也起了身子,还打碎了花瓶,这一仗你我不分胜负。”起身走到房中,拿了把长剑出来,递给萧平安道:“这把剑你拿去吧。”
萧平安见那剑形状甚是古朴,鲨鱼皮的剑鞘磨的光亮,知必非凡品,摇头道:“我不要你宝剑,但我那朋友下落,还请告知。”
俊秀公子将长剑硬塞到他手中,道:“你那姓叶的朋友如今应在临安,带走她之人没有恶意,你大可放心。这把剑你拿好,去到峨眉山当有大用。”
萧平安更是吃惊,道:“你怎知我们要去峨眉?带走叶姑娘的究竟是何人?”
俊秀公子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铁牌,也交到萧平安手中,道:“那人是谁我却不能说,这块牌子也给你,就你们几个去到峨眉怕还不够,我劝你先去趟成都,请了蜀中唐门的人再一起前往,他们若是不愿,你就可拿这块牌子出来。”
萧平安见那铁牌甚重,触手冰凉,竟似传说中的玄铁打造,一面刻着一个“唐”字,一面刻着一个“恩”字。皱眉道:“阁下究竟是谁?这里面究竟……”
俊秀公子抬手阻他话语,道:“在下云锦书,你此际不要管这么多,按我所说,请了蜀中唐门的高手同去峨眉就是。萧兄请回,你我定还有再见之时。”
萧平安疑窦重重,但知那云锦书不会吐露更多,只得告辞出来,仍是翻墙到了外面。出了府院,待要回客栈,走了几步,巷子越来越多,却是迷了道路,原来此前他只顾紧追,那云锦书轻功厉害,唯恐被他甩脱,竟是忘了记路。此时天还没亮,路上也不见行人,只得一个人乱摸,却是越走越远。还容易天色亮了,见个送水的汉子,上前问路,那汉子奇道:“‘悦来客栈’那是在城西,你跑城东来干什么?”
萧平安循路回去客栈,一路思索,却是不得要领。进了客栈,正遇见褚博怀几人,宋源宝道:“正在找你,萧大哥你起的好早,到哪里去了?”
萧平安跟褚博怀几人回房,把昨晚之事说了,又把古剑和牌子拿出来请褚博怀过目。
水灵波奇道:“这剑好像叶师姐的那把!就是剑鞘新了些。”
褚博怀拔剑出鞘,见冷光凌人,剑身上有“开阳”二字,转手递给水灵波道:“‘开阳剑’?也是你峨眉七剑之一么?”
水灵波仔细看了一番,道:“除了叶姐姐的‘摇光剑’,我只见过师傅的‘天枢剑’,其余几把都未见过,但看样子,却是差不多。”
褚博怀又看了那铁牌一阵,随即还与萧平安,沉吟半晌,方道:“此事真是愈发诡异,看来除了青城、峨眉之事绝不简单。”
宋源宝道:“咱们去找那人家,把那叫云锦书的抓过来问问就是。”
褚博怀道:“人家不肯说,你又有什么办法,眼下人在不在还是两说,但看他举动,似是没有恶意。看来咱们还是要去趟成都。”
林子瞻道:“此人藏头露尾,说话说一般,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就在峨眉脚下,不如还是先上峨眉再说。”
褚博怀摇头道:“此人说话,必有深意。你们知道那块牌子是什么么?”
几人都是摇头。宋源宝道:“是玄铁的么,好像挺值钱的样子。”
褚博怀道:“何止是值钱,这块牌子价值远超你等想象。那牌子叫‘报恩牌’,如今江湖上是没有了,一百多年前,江湖中却甚是盛行。顾名思义,此牌为报恩所赠,不管是谁拿着牌子,都可请发出牌子的人办事,只要能力所及,不得推辞。当年不少高手和宗门都喜欢做上几块,显得自己知恩图报,义气深重。但此物实是隐患极大,若被居心叵测之人得去,无异引火烧身。据说当年有位武林奇侠,名叫裘烟客,便是发了这么一块牌子,被仇家得了去,结果硬是生生逼死了他。此后就再也无人凑这个热闹了。”
宋源宝道:“那这个就是唐门的‘报恩牌’么?还管用么?”
褚博怀道:“‘报恩牌’一旦发出,便是牌子主人的承诺,那是绝无更改。但这百余年过去,唐家还愿不愿认,恐怕也要看所求何事。但不论如何,这块牌子价值不菲,那剑也非凡物,人家随手就送给你,绝非闲着无事来跟你开玩笑。故而我看,咱们还是要先去趟成都。”
水灵波面露喜色,道:“若是这牌子管用,蜀中唐门的人肯出手相助,那我们还怕什么青城,打上山去,灭了他们才好。”
林子瞻也道:“是啊,我听师傅说,蜀中唐门乃是天下最惹不得的家族,端地厉害。”
宋源宝吐吐舌头,道:“这蜀中唐门倒是人人听着都怕,如此威风,岂不是天下第一了。”
褚博怀道:“蜀中峨眉、青城、唐门三家一直是旗鼓相当,三足鼎立,谁也不敢说谁就强上一头。但唐门毒药太过厉害,这与拳脚兵刃不同,大伙知之甚少,从本性上便有畏惧。而且唐门之人,轻易不出江湖,更是神秘莫测,久而久之,人人谈虎色变。”
萧平安道:“褚掌门的意思是唐门也没有多厉害?”
褚博怀摇头道:“自然不是,唐门实力没有人真正知道。唐门立门三百余年,少有江湖纠纷,门人弟子也极少露面,但大凡有敢招惹他的,必然是满门上下,死个干净,江湖中有此先例,这百十年来,从无人敢去试探。”
宋源宝道:“是啊,我也觉得用毒的好厉害,想想都要头皮发麻。”
褚博怀道:“我们既然要去唐门,这唐门的事,你们自然知道的越多越好,我多讲些给你们听,你们也要多加谨慎,去了不要犯人忌讳。进了成都府,你等记得这三条切莫要犯,第一,不得嘲笑戏弄残疾人。第二,不得随便谈“毒”字。第三,成都府内不得与人动手。此乃唐门在家门口的三忌。”
宋源宝道:“不得嘲笑残疾人?为何特别加这一条,还放在第一,他又不是丐帮。”
褚博怀道:“唐门之中,残疾畸形之人甚多,你们知道即可,切莫要放肆不敬。”
林子瞻道:“前辈放心,我等定当小心。”
褚博怀道:“你们几个我倒是放心,只是提醒一二。这蜀中唐门怕是江湖中规矩最大的世家宗门,最重一条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寸草不生。’唐门较少让门人子弟出去行走江湖,即使出去,也不会主动与人结怨。外人想请唐门帮忙,那几乎也是缘木求鱼,痴心妄想。”
水灵波插口道:“这块牌子也不行么?我也搞不懂,唐门如此厉害,行事却又为何如此小心谨慎。”
褚博怀道:“行是不行,要去了才知。唐门如此规矩,自然是事出有因,子瞻,你衡山当下有多少人?”
林子瞻道:“这几年新弟子多些,若是记名弟子也算上,一千多人还是有的。”
褚博怀道:“你们这些年是好生兴旺,这江湖之中,自然是少林丐帮人数最多,玄天宗、长江三十六水寨这样的人数也是不少。大的宗门上千,小门派也数百。但蜀中唐门,门下弟子从未过百,少时甚至不到三十人。”
萧平安奇道:“为何如此之少?”
褚博怀道:“其一,唐门武功、暗器、制毒解毒之法,绝不传外人,更不收外姓弟子,即便是姓唐,非此族一脉,也不会收。其二,唐门一脉,始终子息不多,或者是制毒本身对身体有损,唐家后辈夭折者极多,往往六七个孩子才能养活一个。是以这么多年以来,唐门始终人数不多。”
宋源宝道:“他有钱有势,要人多还不容易?”
褚博怀笑道:“这些消息也都是唐家放出,我倒是觉得,这正是人家聪明之处。唐门武功自成一派,暗器天下无双,但这两样总算还能抵挡,但唐门的毒实在太过骇人。江湖用毒之人不在少数,但论下毒的功夫手段,毒药的毒性花样,首推蜀中唐门,便是这些年崛起的百花谷,单论毒药,也不如唐门。咱们习武,少则十多年,多则数十年,方才有成,但这毒药,只有拿在手上,七八岁的孩子也能要你性命。唐门若是毫无节制,天下谁人是他对手?”
宋源宝道:“是啊,天下无敌岂不是好。”
褚博怀道:“好什么,人家可不似你这般短视。天下武林之大,岂会容一家独大,若是唐门不加节制,人人自危,定会群起而攻之,只怕他唐家早已灭门。是以唐家从立门之日,便有规矩,能习练毒药的唐门弟子不能超过百人,若是人数够了,无人去世,新的唐家后代只能习练武功暗器,不能碰毒。若非如此,不但江湖,就是朝廷怕也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