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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要和我们一起查,总能抽出时间来的。如果你不想……就当我今天没找过你……没你,我照样能查出来的……”
她看到他的目光沉了沉,眼神中还露出了几丝纠结。
洛浔阳心头自然是慌的。
他是最最了解她的,只要被她盯上的案子,最后都会破案,恶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正义永远会站在他们那边。
可是那个恶人,根本还没作恶啊!
但是,他可能的的确确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个事,一旦,那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这事太大太大了,他怎么能成为助力,帮外人来抄家灭族?
昨天,他还想着大义灭亲。
但是想了一个晚上,他越来越觉得不行,父亲一垮,母亲就成了罪臣之妻,也会受到牵连,而他呢,他能得什么好处?
家破人亡不过就是一念之间。
今天,阿姜提的这件事,会害了他全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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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算他不参予,这件事早迟是会被翻出来的。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一刻,他的心,彻底乱了。
萧祁御已经吃饱了,目光止不住地盯着眼神变得闪烁不安的小浔子,把嘴一擦,慢悠悠说道:
“小浔子,玉城之乱是有人挑起来的。最后死伤多少,你去过那边,有亲眼看到,玉城外头多了多少新坟,你也有去瞧过。那个挑事的人,如今就在京城,他随时随地都会让那个屯兵的冒尖,只要战事一起,那么我们天都城内会死的人,比玉城,只多不少……
“天都城内聚集的人口,是玉城的百倍之多。
“现在,三哥想问你,这种情况,你愿意看到吗?”
洛浔阳听了,神情一慌,低下头狠狠地又嘬起了面,他的心脏,隐隐地抽疼着,眼睛跟着发烫起来:“我估计帮不了你们什么忙的……”
沐云姜继续吃,一声不吭,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没有再吭声,而是麻溜地把这碗面吃了一个精光,等洛浔阳也吃得差不多了,才又说道:“洛郎君,之前在南江的时候,我师父好像问过我们一次话,你至今还没回答……”
“什么?”
洛浔阳只能跟着反问,节奏完全被他们左右着。
“天下重要,还是我们自己重要?如果有一天,你遇上这样的这样的难题,你要怎么做?是守护天下,还是只守护我们自己?做到独善其身就好。”
沐云姜淡淡道:“当时,我说的是,我要守护好自己。只要守护好自己,才能谈守护天下。这句话好像没错。但如果有一天,我们舍了一身剐,却能让其他无数人活下去,那该如何?”
“你会如何?”
他不答反问,目光灼灼盯着她。
“我想舍自己。在这世上,我自然是最爱自己的人。但是除了自己,我还有想要守护的家人,朋友,老师,以及那些敬我护我的属下,以其其他无数不该遭受战乱祸害的普通人……如果我有能力,却不愿意救了他们,看着他们惨死,我想我会的余生会生不如死……”
….洛浔阳听着沉默了,内心陷入激烈的挣扎中。
好一会儿,他一脸繁复地看着她,说道:“你真的变了,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若以前的你,你会说,我只想守护好自己,天下自有那些大人物去守护,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喽。小喽喽能成什么大事?管好自己就不错了。瞎操什么天下大局那份闲心?”
这话也没错。
是很多小人物都会说的话。
“可是浔阳,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大人物。所谓的大人物,是他们愿意牲牺自己,照亮别人的前程。愿意为别人舍身忘死。家国就是这样被守护下来的……普通人之所以可以安享岁月静好,那是因为有无数国之卫士在为他们负重前行。”
这些经验,是她在成为女郡公之后得出的经验。
当她一步一步被推上那个位置之后,她意识到,自己成为了所有人精神上的支柱,她必须守护所有人,让他们拥有坚定的信念,为悍卫国家而奋起。
可事实上,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渴望家,渴望有人成为自己的靠山。但她没有靠山,只能让自己变得坚强,成为别人眼里的信仰,别人嘴里的大人物。
这便是前世成长起来之后的自己,和十五岁之前的自己之间的差别。
年少时只会贪图玩乐,不想被山一样沉重的责任束缚住,觉得仗剑天涯,抱打不平,就是人生最快意之事。
后来呢,她只能顶着那座山,因为有太多的人,在仰望自己,渴望寻到一条出路。
洛浔阳听得心肝直颤,内心被两股意念撕扯着。
他是如此的乱,如此的怕。
那种局面,不是他想面对的。
他本能地想逃避,于是直接站了起来,闷声扔下一句:“我吃饱了……得回军营了。”
走了几步,他忽转头睇望,面店里那两个他熟悉的人,一个是他最敬爱的三哥,一个是他最喜欢的假小子。
为什么?
他们有相同的灵魂。
而他的想法,却是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
这一刻,直觉告诉他,他们已经查觉到什么了,今天,他们找他过来,就是想让他大义灭亲?
呵!
他们想得太容易了。
那是他的父亲!
他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
洛浔阳骑马回去,却没有回营地,而是在城外瞎逛,想捋清心头那一团捋不顺的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逛了多久,后来稀里糊涂地就走进了那个村子,然后,沿着崎岖的山路,走进了那个山林,来到了那处私造兵器的山洞,打开了那道山门,看着里头忙忙碌碌的人,眼底尽是一片绝望。
这里这个据点,就是一个铁证。
他真的不明白,父亲已经如此显贵,为什么要做这种祸国殃民的事情——他真的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谁是这里的主子,把你们的主子给我叫出来……”他拔了剑,血管里的那份愤怒,逼着他吼叫了出来:“是谁在指使你们私造兵器的?这可是头灭族的死罪……到底是谁?给本少爷滚出来。”
伴着一声大吼声,这些匠人也都停下来看着他,一个个脸上露出了惊乱之色。
一个壮汉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两把刀,山洞门合上了。
洛浔阳被围困在了其中,可是他面不改色,沉声叫了一声:“吾乃洛浔阳,晋阳侯第四子,你们速速去报,我要知道谁在命令你们私造兵器……是我的阿父,是也不是……”
一声“晋阳侯第四子”,让这里的人面色都沉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
那壮汉也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有一丰神玉立的郎君从里头走了出来,沉声喝了一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很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洛浔阳看向那个走出来的人,面色僵了僵,失声叫道:“怎么是你?”
那人哼了一声:“可不正是我……以前可以惯着你,这一次一定你让知道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来呀,把他给我砍了……”
一声令下,洛浔阳已然被一群神秘杀手给围住,面对强敌,他忽从嘴里迸出一句:“所以,在别宫时,就是你派人暗杀的我是也不是?当时,你就在别宫当值……”
可对方本不给他机会询问,直接就砍了过来。
看这阵仗,今天,他怕是凶多吉少……
这个他从小敬重着长大的至亲之人,今日是非要将他致于死地不可了……
*
晋阳侯眼皮狠狠地直跳着,心头越来越慌,昨晚上,他有去军营,瞧着儿子安安稳稳地睡在营帐中,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营账四周全是他的人,他们会好好保护他的。
天亮,他去上了朝,这一上午,心绪一直不宁。
下午回到家,他就着人去军营把四郎寻回来。
那遣去的人,直到傍晚时分都没回来。
后来回来了,那人却颤微微回复道:“四郎君失踪了。晌午时分,江歧来找四郎君,四郎君去了就没再回来……”
莫名的不安就这样一点一点漫上心头,他想到了昨晚上那个人的警告,心慌得越来越厉害。
直到长子洛兆阳一脸惊恐,浑身是伤地找来大,冲他大叫道:“阿父,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我们的冶造所被人发现了……萧祁御亲自带兵查封了那里,所有人都被抓了,老四为了护我逃出来,已经被萧祁御给斩杀了……”
说到这里,洛兆阳呜呜呜就哭了出来,他还伸出了已经被斩掉两根手指的右手,那手上,全是血水,断指处,已肿得走形:
“您看看,您看看,您的嫡长子,已经被弄成残废了……您最小最疼爱的儿子,也已经一命呜呼……”
….闻得如此噩耗,晋阳侯身子不觉摇了摇,冲上前一把抓住长子的衣襟,厉声叫道:“你再说一遍,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暗中屯兵,造兵器的事,已经东窗事关。爹,您现在若不反,回头,我们全家都得人头落地,最后还会落一个诛连九族……”
洛兆阳跪在地上:“爹,别犹豫了,快跟我出城吧……再不出城,就晚了……”
他已急得额头冒出一片汗珠子:“我们的人就在城外集结,只要您一声令下,趁守城军不备,或能一举攻陷。如果您觉得现在时机还未到,那我们就带着人马回到封地,把沿路的人马全给收编了,然后,划地自治,您就能直起腰板,再也不用拜见那个狗皇帝了……”
面对这番游说,晋阳侯一时之间,已是方寸大乱。
屯兵十余年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挑起内乱,而是为了自保。
所以这么些年,他没有在天都城内做过任何会危及江山社稷的事。
可如今,屯兵的事,私造兵器的事,一旦被查出来,那么,他就算没有谋反之心,也会被说成有的。何况,他是有取而代之之心,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放开儿子的衣襟,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走着,抓着头皮,吼着:“萧祁御这个王八糕子,他竟敢伤我浔阳,他怎敢?”
“他如何就不敢了?爹,这个人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但凡有一点点反叛之心,都会被其诛杀,爹,快走吧,再不走,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爹啊……您还在犹豫什么啊?”
洛兆阳急得直叫。
晋阳侯猛地站住了,双眼乌沉沉的,射出骇人的杀气,心下已然下了一个决定:“走,杀出京城去……但兆阳,你且等我一下,我去把夫人带上……”
“爹,来不及了,即便您现在把夫人带出去,夫人若知道老四没了,她是活不得了。您必须保下性命,才能回来为他们复仇啊……快啊……”
晋阳侯与这继室夫人,那是夫妻情深,可想着这会儿把她带出去,若自己杀不出去,就是带着她一起去死。若杀得出去,他占着一方为王,或能夫妻会有再聚之日。
他想了想,终还是喊上自己的护卫们,当即就跑出了侯府,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北城门,守城的人是他们的自己人,所以,他们无比顺利地出了城,来到了洛家私兵的驻扎地——一座村落。
村子里的皆是流民。十几年前在此建村,他们全是晋阳侯的人——他们在此扮村民,过小日子。而山里头则屯着不少私兵,由村子里的人养着。
当天夜里,晋阳侯就带着那五百私兵,往西北而去——那里是他的封地。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过斜凤坡时,他们这几百私兵,突然就被横出来的一支军队给包围了。
当四周亮起一片火把,晋阳侯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望着缓缓从奇兵当中驱马上前的萧祁御,愤怒之情如烈火一般滚滚烧了起来。
“萧祁御,你竟敢杀我儿浔阳,枉他还称你一声兄长,你怎如此心狠手辣。今日既然遇上了,我必要与你决一生死……”
他拔出了长剑,心下很清楚,今日他是很难逃脱出去了——如果必有一死,那么,死之前,他必须拉一个垫背的。
如果能把这个萧祁御斩杀了,那他也就够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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