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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口。
雁无痕也在吃烤羊肉串,不经意间看到三殿下竟从沐家小院内闪了出来,快步走来时落下一句:“回府。”
雁无痕一脸困惑,殿下这是去探望谁了呀?
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前后联想了一下,忙咽下嘴里的肉,过去抓住阿索,小声问道:“殿下是不是喜欢那个什么七姑娘呀?”
因为刚刚阿索提到过七姑娘。
“别瞎猜。小心挨骂。”
阿索虽然否认了,但雁无痕却觉得阿索没说实话,立刻道:
“喜欢那就娶了呀!有什么好遮掩的?
“人活一辈子,要是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活着多没意思?
“我觉得皇上还是挺好说话的,讨个赏,娶一个对皇权没有任何威胁的普通姑娘,皇上未见得不同意……”
虽然他是初初来天都,初初见过皇上,但他看得还是很清楚的,像三殿下这等身份,求个贵女,欲强强结盟,难;求个百姓家的女儿,肯定不难。
“咳咳咳……”
阿索咳了好几下,无他,殿下回过头来看他们了。
“难道我说错了?”
雁无痕还在追问。
“是你想得太简单了!”
萧祁御忽冷嗖嗖接上话。
雁无痕这才转过头看到三殿下在盯着自己,不觉憨憨一笑,却还是勇敢地接上话道:
“我不知道殿下在顾忌什么,我只知道人活一世,就不该留有遗憾。
“以后,只要我遇上喜欢的姑娘,我一定想尽办法把人家娶进家门。
“不拼一把,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
这话说得好像没错。
萧祁御听着,目光闪了闪,没说其他,转身走了。
阿索打了他一下:“你懂个屁,殿下有殿下的难处……”
雁无痕抓抓头皮,却还是叫了一句道:“殿下,人活这一辈子,都不容易。因为不容易,才更应该争取,再难,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不要放弃,加油加油……”
阿索无语望了望天,这小子,这是存心往殿下伤口上撒盐啊……
在前面走的萧祁御:“……”
自己真是收了一个好属下。
*
这天晚上。
天都城内一处华府当中,有夜客暗访,与宅主一同站于一处高台之上,四周是沉沉夜色。
而这二人则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宅主拂袖怒叱:“为什么要军备司有问题一事?折了胡家,与你与我有什么好处?”
说罢,他重重击了一下栏杆,直把那栏杆拍得摇摇欲坠。
访客却是声音坦然:“必须让太子奋起自卫,激得皇后也生出急迫感,更要让萧祁御得到皇帝的重用,如此才能激发更大的矛盾冲突。京城必须乱起来。否则哪来的机会。”
宅主嗤之一笑:“太子就是一个窝囊废,他能有什么作为?皇后更是瞻前顾后,根本就一无是处。”
….“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你觉得军备一事,还能瞒多少?已经有人在查这件事。并且,我已经帮你杀了两个人上告者,但总不可能一直帮你灭口吧!”访客淡淡反问道。
宅主哼了一声:“你这是狡辩。”
“怎么成狡辩了?当初我就劝过你的,军备一事上适可而止,别把事情闹大,是那个蠢物不听,惹得兵营里怨声四起。
“若不是这三年,萧祁御身体抱恙,多半时间在京城,没拿捏兵权;若不是军中的老将们怕把这件事捅给萧祁御知道,可能连累他和太子明争起来,你以为,能瞒到如今吗?”
访客以犀利的词锋揭破其中的厉害关系:
“这一次上京告状的是昆州军主将的独生子。我原倒是可以帮你灭了口,但一旦惹怒了雁北行,结果还是一样的。他肯定会闹得天下皆知。与其如此,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好好让萧祁御出一次风头,让所有臣子都看到太子和三殿下斗起来了……”
宅主终于沉默了,长长的叹息,飘散在清冷的夜风当中,好一会儿才转头问:“说说看,接下去,你还有什么安排?”
“必须先借着萧祁御的手把太子拉下马!太子一日在位,国就乱不起来。”
访客轻轻拍了一下宅主的肩:“叔,你正当盛年,你的膝下又全是虎将,慢慢来,这天下,早晚是您的……那些可有可无的棋子,当弃则弃,不要心疼……我不是也弃了一个替身吗?”
宅主还是很不高兴,但如今已然是无计可施了。
*
清晨。
沐云姜睡得自然醒,身体基本是没什么大问题了,醒来后,素月给她梳了头,服侍她漱了口,净了面。
最后,又是素月给下了一碗面。
沐云姜已经很久没这么病过了,好在她生病的时候,时局没有恶化,所以,她的心态也比较平静。
唯一不踏实的是:萧祁御查这一切查得太顺了。
顺到让人觉得,这是有人故意促成的一般。
吃面的时候,听到前院那头好像有人来,三哥在和来人交涉,没一会儿,像是把人给打发了,没声了。
“阿月,你去看看,那边有什么事!”
素月去了,没一会就折了回来。
后面跟着三哥沐云韬,远远就笑着叫了过来:
“小七,你醒了,外院没事,就是东院那头又来人了,问你醒了没有?
“之前大伯父来过几次,想来请阿父回沐将军府住,被阿父给拒绝了。大伯父这是想等你醒过来为他的大儿子和三儿子看病呢,前几天派了人每天三遍的来问。”
沐云姜吃着面,想了想,问:“我病了,那头大堂哥的病,可有人在帮忙诊治?”
“有人在治。不过,那些庸医都不顶事。所以,大伯父现在是眼巴巴在等你醒过来……”
也是,大凉死间下的毒,又岂是普通人能解得了的。
….沐云姜已经想好了,用了膳,她得给阿母再针灸一次,然后去给大堂兄和三堂兄看一看。
然后呢,她得去找萧祁御,问问他军备司那些情况是怎么查出来的。有没有查出死间来。
“对了,小七,有个事,回头你找找门路去了解一下……”沐云韬突然变得神神秘秘的。
“什么事?”她的好奇心被勾了出来。
“那天,为了救你,云微在路上抢了一个郎君的马,那郎君现在成了三殿下的手下。昨晚上,那人跑来谢云微的引见之恩。和云微谈得甚欢,我从未见过云微对哪个郎君如此和颜悦色过……今天,一直躲在角落里傻笑……”
沐云韬一脸正色,语气是笃定的:“那丫头定是瞧上那个郎君了。可是,跟着三殿下的人估计都是有来头的。回头你给了解一下,要是有可能,就请三殿下帮忙撮合撮合……”
哟,还有这么一个插曲啊!
沐云姜顿时来了劲儿,双眼直放光:“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兴许她认得呢!
沐云韬想了想名字,“雁……无什么……来着?”
“雁无痕?”
沐云姜叫全了这个名字。
“对对对,叫雁无痕,昆州来的,说是什么昆州新兵营来的……专门来找三殿下告状的,正愁不知怎么拜见三殿下,巧了,撞到云微抢了他的墨宝——他的马,然后就遇上了三殿下……这人,还别说,比那个姓邓的英武多了……”
对于那个郎君,他这个哥哥看着是很顺眼的。
沐云姜不觉轻轻一笑,“人家是昆州军主将雁北行的独生子,那个姓邓的,怎么能和他作比?”
前世,这位雁郎君可是三殿下手下一位猛将啊!
四姐姐眼光不错。
沐云姜顿时瞪大了眼:“就是那个屡次跟着三殿下立下战功的雁北行大将军?”
“嗯。”
前世也正是这个雁无痕帮助萧祁御彻查了劣质兵械案,这一世,想不到还是他……而且还和四姐姐有了交集。
“完了,家世这么好,看来四妹妹是攀不上了。”
沐云韬顿时有点泄气。
“泄什么气?不拼一把,怎么就知道一定成不了?回头我一定去问问……”
沐云姜觉得,四姐姐的命运已变,是以,一切皆有可能。
一碗面,在闲聊时吃了一个精光,外头却又闹了起来,有人在喊话:“七姑娘,奴才知道您已经醒了。七姑娘……琪姨娘来了,想请您去一趟东院……七姑娘……求您吱个声……”
沐云姜擦了擦嘴,去了前院,看到崇八正在赶两个小厮出门,边上是一个穿着齐整的贵妇人,正是大伯父的小妾琪姨娘。
素月对她说:“现在东院那头,是这琪姨娘主事……”
她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崇八,别赶了!”
崇华领命退到了边上。
….沐云姜立刻上去向那贵妇见了一礼:“琪姨娘,您怎么来了?”
“真的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小七,你总算是醒了,琪姨娘在此求你了,夫人算计你,你大堂哥和三堂哥肯定没算计过你吧,是以,还请小七看在同为骨肉血亲的份上,过府瞧一瞧吧……”
这琪姨娘根本不把自己当长辈看,当场就给跪了。
没办法,这是大老爷吩咐的,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人求回去,否则就要把她给休了。
沐云姜和这琪姨娘倒是不曾交恶过,忙上去把人扶起,也没有多加为难,只道:“姨娘,这样,我得先给阿母针灸,您稍等我片刻如何?”
“只要小七你愿意过去帮忙治病,就是让我等上一天一夜,我也等……”
琪姨娘拉着小七的手,激动极了:“大老爷说了,这一次是小七救了大郎君,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特让我带上厚礼来谢……来呀,把大老爷准备的厚礼全给抬进来……”
在门外头等候的小厮,立刻应声抬进一箱箱礼品。
边上,沐云初、沐云微、沐云韬都在,看到这个情景,皆是感触良深,以前,他们二房的人,就是地上的草,任人踩,任人踏的,现在,他们二房终于也成香馍馍了……
这种被人巴结的滋味,真是爽啊!
沐云姜瞄了一眼那些礼,笑着收了——不收白不收,大院本来就亏欠他们的,
她先去给阿母针了灸,完事后,就带着素月,一起坐上了东院的马车,去了将军府。
一路之上,琪姨娘那是一个劲儿地和沐云姜套近乎,一张嘴就像抹了蜜似的,把沐云姜都快夸成天上的神仙了。
素月听得直叹。
虽然现在,沐将军府是琪姨娘在当家,但她清楚,老爷现在最最看重的还是大郎君,所以,进了府,琪姨娘很规矩地请沐云姜先去给沐云城看脉。
*
沐云城住的是松院。
他已经喝了几天药。
自打出事,他原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不曾想过,最后救下自己的竟是母亲嘴里最最下贱的小七堂妹。
他与小七是没有任何恩怨的,也不曾觉得叔叔家的这个庶堂妹,有什么不好的。
这几日,他听说了太多有关小七神奇的事情,现在,他的脚能不能治,毒能不能解,全得依仗这个小堂妹。
这会儿终于见着了,他是既焦虑,又满怀期待,等她诊完了脉,便急声问道:
“小七,愚兄还能站起来吗?”
“站肯定能站起来……”
这话,她说得无比肯定。
“但是大堂兄日后应该是没办法再上战场杀敌了。不过,如果能好好养着,再加以勤修苦练,武艺上头,应该能恢复到以前的五六成。”
这话,很残忍,那天在书院,她没说,现在,她必须和他说清楚。
….虽然她医术不错,但再厉害,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本来心怀希翼的沐云城,听闻这话,面色顿时颓然,先是沉默了一下,面色是骇白的,而后恨恨然暴叫了一声: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还狠狠拍了几下自己的大腿,眼泪跟着簌簌而下。
十几年如一日,他勤于练功,结果呢,却是一朝尽废。这与他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口处。
她见状,立刻正色相劝,字字说得铿锵,句句说得有力:
“大堂兄,切莫说丧气话,大丈夫行于世间,不仅仅只有守疆护边这一件事可做。如果你能留在朝中当一个文官,一样可以给天下平民带来福祉的。
“当今圣上,也曾想做守边的大将军,后来,他做了皇上,用满腹才华推行国政改革,实施新政,福泽万民。正是这些新政,得让大凉富足起来。所以,只要有才华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能闪闪发光的。
“我们家大堂兄可是武文兼备之人,不拼一下,你如何能确定余生就没有另一条出路?天要亡我之种话,岂是大堂兄该说的?”
激昂的语气,极是激励人心。
消沉的沐云城被这么一激励,犹如醍醐灌顶,精神陡然一振,忽觉得自己之前的眼界肤浅了。
这个妹妹,果然不同凡响,也难怪那个晋阳侯府的四郎君相中她——她的心胸,可不是普通闺阁女子可以比较的。
于是,他抖擞了精神,羞愧道:“多谢小七开导,倒是大堂兄浅薄了。”
“不客气。”
她看着他,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大堂兄,你能活着已经是奇迹,只要心志坚毅,日后,你定可以有另一番作为的。
本章四千字,明天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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