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就证明我现在推测的也是真的。”
    “未来的我，肯定不能和现在的我见面。”
    “那就算了。”
    “我大概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样子，竟然把你的神魂直接带过来。”
    小孩儿看着殷念。
    脸颊又鼓起来，“明知道这样做，你的神魂会慢慢消散。”
    “我是不是想杀了你啊？”
    他歪着头问。
    依然是一派天真的样子。
    可这一猜就猜准的直觉，让殷念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太诧异，我是天地意识嘛，我的直觉是很强的。”
    他乐呵呵的。
    右手在旁边的石块上扣了扣。
    “我对你这么坏。”
    “但是你刚才还是救了我。”
    他的手指扣的有些用力，“为什么啊？”
    殷念半阖上眼。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
    避开了眼神。
    但殷念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有他藏在自己话里的期待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不是你的第一信徒吗？”
    这一瞬间。
    因为说了谎话，殷念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顿时加快了。
    她果然还得练啊。
    可面前的小核心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吧，我就说你是！”
    “那我的第一信徒，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殷念想了想，朝他伸出手，“你不是能感知天地万物吗？”
    “你可以看我的记忆。”
    她从一开始。
    就没打算瞒着天地核心。
    如果天地核心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有了心理准备，是不是就不会堕化了呢？
    毕竟很多伤害都是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出现的。
    “这恐怕不行。”
    “即便是我，也是受天地规则约束的。”
    “我不能直接看你的记忆。”
    “甚至你应该不能把未来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
    “我可以看见无数生命的过去，但是我看不到未来。”
    “时间是只能抵达曾经发生过的地方，但无法预测未来。”
    他定定的看着殷念，“因为未来瞬息万变，即便是我，也无法预测。”
    殷念脸色微变。
    “你未来……”未来会堕化！
    可后面这些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刚才明明还能说孩子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这个事情无关痛痒？
    所以才能说出来？
    殷念不明白。
    可她脸上明显出现了急躁的神情。
    这让小核心走过来，拍拍她的膝盖说：“没关系。”
    “你只要告诉我，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就行。”
    “我只好奇这个。”
    “未来的我，带你来这里，应该是想杀了你。”
    “可你呢？”
    “以你的实力，应该也不至于被傻乎乎的带到这里来不反抗吧？”
    殷念垂下眼睫。
    确实。
    当时她没怎么反抗。
    因为天地核心太难抓了。
    这是天地核心的一次机会，何尝不是她的，与其被一次次的消耗，还不如现在抓住机会。
    一举击溃。
    可没想到。
    会遇到以前的天地核心。
    还未堕化的。
    要撒谎吗？
    还是说实话？
    殷念没有犹豫，就和她一开始想的一样，她从不想欺骗现在的天地核心。
    “我来这里。”
    “是为了杀了未来的你。”
    小核心的手摆在巨石上，而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殷念眼看着那块巨石原地散开变得了一片飞灰。
    他绷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唇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两下。
    “你能听出我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也不算是透露未来。”毕竟这是她自己的意愿罢了。
    实话总是伤人的。
    尤其是当小核心能确认这话的真伪时。
    小核心的胖小巴绷的紧紧的。
    他浑身像是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在原地走了两步之后，猛地看向殷念。
    “为什么？”
    “你不喜欢我？”
    “还是讨厌我，才要杀了我。”
    这问题并不难回答，“我不讨厌你，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你的，感谢你为我们的付出。”
    “只是不得不那么做。”
    她的心跳平缓有力。
    也没有让天地核心觉得耳鸣刺痛。
    这代表她说这些话也是发自内心的。
    既然不是讨厌他，又必须杀了他。
    小核心的头慢慢垂了下去，在殷念的沉默中，他得到了一个令他心惊的答案，“是我，是我生病了吗？”
    不然为什么本该受他保护的人，反倒是要来杀了他呢？
    殷念缓缓蹲下身，看着小核心说：“是的。”
    她看见他的唇变得苍白，用力的抿紧，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却露出了好像他已经什么都做错了一样的表情。
    殷念掰着他的脑袋，将他的脑袋抬了起来。
    “错的不是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是我们。”
    “我们太坏了，烂泥扶不上墙，所以让你生病了。”
    小核心一双眼睛已经被泪水洗过。
    “对不起。”殷念在他那双水洗过的清澈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
    小核心拍开了她的手。
    “我不是因为你生病的。”
    “你不会让我生病。”
    他满脸笃定。
    哪怕他才第一次和殷念见面，可他能感觉到，她的灵魂，温暖，宽和，哪怕带着一点杀气和血腥气，但那也只是稍微有点炽热的阳光。
    并不足以晒伤他。
    “未来的我，想杀你了，而你也杀杀了他。”
    “被他带到这里来。”
    “现在他应该很着急了。”
    小核心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痕，看向四周，“他是不能和我见面的，你倒是聪明，和我待在一起，你就会很安全。”
    “他告诉你了吗？”
    小核心扬起脸，“怎么杀掉我的方法。”
    殷念轻轻抿起唇角。
    本以为这次说天骨又会被拦住。
    却没想到说的很顺畅，“天骨。”
    她说完就一挑眉。
    说出来了？
    果然，对面的小核心一脸怀疑的看着殷念，“什么天骨？说点我能听得懂的。”
    殷念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都要被堕化核心气笑了。
    她原以为。
    他是骗一半留一半呢。
    至少天骨的事情，为了引得她上钩应该是真的。
    谁知道天骨也不是真的。
    幸好。
    她脑子里想着可能是真的，但是理智告诉她，一句话都不能信。
    “没什么，那看来天骨并不能杀死你了。”
    殷念就坐在小核心身边。
    凉风习习。
    两人就这么大咧咧的直接谈论着杀不杀的事情，尤其是被杀的这个还在里头。
    “哼！”
    “我可是天地核心，哪儿是那么好杀的！”
    “当我是什么了？”
    “不过他有一句话说的是真的。”
    小核心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只有我自己，才有办法彻底灭杀我。”
    “不然就算你现在杀了我。”
    “对我来说不过是重新回归天地，很快便可以再度杀回来。”
    “到时候。”他眯起眼睛，看着殷念，“你们一个两个都跑不掉！”
    “我肯定会都杀了你们！”
    他咬牙说，两颊的肉很快随着动作鼓起来。
    殷念弯唇，“那你能告诉我吗？”
    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信那个堕化核心的。
    她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小核心的身上。
    就赌神的慈悲，还有它对自己的冷漠，以及近乎变态的责任心。
    如果母树是他的孩子。
    阿狸他们都是他的孩子。
    那么他们身上所有美好的品质，就都是源于他。
    这样一个天地核心……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还要杀了我呢！”
    小核心像是气极了，一巴掌打在殷念的肩膀上。
    啪的一声很响，但是一点印记都没有留下。
    “你能给我什么？”小核心挑眉看着她。
    殷念的两只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你想要什么？”
    “要我替你杀了他们吗？”
    殷念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小核心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跑动声。
    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声。
    “你现在很虚弱吧。”
    “他们选择圆月，不是因为兽潮会来，是因为你在这一天状态不太好。”毕竟核心都被一分为四带走了，日日观察，总能发现一些规律。
    “本来就算是月圆之夜的你，也足够有能力教训他们。”
    “但是正好今日你初诞。”
    “应该会很费劲儿。”
    小核心就像是瞬间被点爆一样，蹭的一下站起来反驳：“我怎么就费劲了？我可以！”
    “我可以都把他们解决了！”
    “是的，两败俱伤，到时候你也会伤痕累累不是吗？”
    “而且你应该会很痛，他们会来抢食你的血肉。”殷念打断他的话。
    一下就让小核心堵着一口气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肯定会很痛的。”
    “小孩儿都怕痛，你说句怕痛，难不成我还会笑话你吗？”
    就在小核心还绷着一张脸时。
    殷念突然绕到了他面前。
    单膝跪地，伸出手将他的手拉了过来。
    虽然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弱势’的单膝跪地姿势。
    可实际上是小核心被拉着，不自觉的抬起头看向殷念。
    “您不是问我，我能为您做什么吗？”
    “如果您还是您，不是另一个人。”
    “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
    “您既然知晓万物，那就应该知道，我是多锋利的一把刀。”
    她脸上带着自信笃定的笑容，“您可以使用我。”
    小核心被殷念握着的手猛地捏紧了。
    那些人越来越近，声音也一并传了过来。
    他五感灵敏，其实早就已经慢慢能听见他们那边吵吵嚷嚷的对话。
    【她的血肉真的有用吗？该死霜鳞那贱人怎么偏偏第一个死了！】
    【老子的手都被那个用阵法的男人绞断了！他的阵法怎么回事？】
    【邪门的很，那几个人！还有那个女人，掏出来的怎么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有点害怕！】
    【怂货，要回去你回去，我们已经把菱沓得罪狠了，现在除了吃了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你以为她会放过我们吗？】
    【杀！或许生吃血肉没有用，要炼制成丹药才有用。】
    这些人的声音就像是锤子，一下下凿在他的脑海中，里面包含的恶意，贪欲。
    全都成为了刺向他的利箭。
    一度让他觉得脑袋发麻，感知迟钝。
    对比起来。
    殷念的声音干净清澈，能暂时让他喘口气，更像是一柄利箭，压下了那些不和谐的声音，直接劈砍进入他的世界。
    “试试看吧。”
    “我这样的人，用一次就会上瘾。”
    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小核心只觉得心底越来越烦躁，暴虐的杀意在心底蔓延开。
    但又知道自己不能这样。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他诞生是因为一群带有贪欲，痴念的人希望他出现。
    他清楚他们的虚伪。
    但他依然是为这群人诞生的。
    他要守护这片领地，还有领地上的所有生灵。
    生灵之错，就是他的错。
    错误需要纠正。
    哪怕用过激的方法。
    只要他认定了，那就是天地规则。
    “看见他们了！”
    “快，快杀了他们！”
    “怎么有个小孩儿？那也是菱沓吗？”
    那些吵的他头痛的嗡嗡声。
    终于越来越近了。
    他烦躁的像是绷紧了的弓。
    当他看清楚那些人脸上狰狞模糊的神情，那绷紧的弓弦终于在他脑海中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他拉住了旁边殷念的衣袖。
    “好。”
    “那就证明给我看。”
    殷念笑了一声，回握住了他的手。
    “遵命。”
    “大人。”
    她抬手一招，其中一个首领腰上的大刀就被她勾了过来。
    刀面粗糙。
    和她的龙刀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已经够了。
    “你……”那首领见自己的武器被夺，顿时又惊又怒。
    面前一阵风打过，灌进他张开的嘴里。
    眼珠子猛地弹出，喉咙里像是含了一口血。
    又觉得身体突然轻飘飘的。
    怎么回事？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世界天旋地转。
    一颗人头落在地上。
    那人嘴巴还张得很大，看起来很是滑稽。
    他旁边同行的几个首领。
    已经完全愣住了。
    为什么？
    “月圆之夜……没有影响吗？”
    他们满脸凝重的看着站在他们身边的殷念。
    那柄刀似乎是承受不住她的力量。
    砍完这一刀。
    就彻底的绷成了两段。
    “念念！”
    元辛碎及时赶到。
    看见她脚边的人头，想说什么。
    殷念抬手打断。
    “我知道。”
    “杀了太多人，会引起未来变化，可能会被惩处。”
    “所以你们别动。”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来杀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