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在做梦。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知道自己存在的真相——他绝不可能拥有人类夜间脑皮层活跃的潜意识活动。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也许是记忆过于崭新、过于深刻。
有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的话语不夹杂任何口音,简直像是新闻播报的那样标准。
中原中也必须集中所有注意力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好在,这是他的梦。除了他自己之外,不会有任何噪音。
事实上,这件事发生在现实之中的那个时候,他身边同样在场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安静?
中原中也想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在梦里吧,他的记忆力尤为糟糕。
但不得不说,做梦对于中原中也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他看着梦境里那名橘发的少年,蹲下身,对着地上胸口流溢出血液的长发男人说着什么。
“还有什么没有说的吗,兰堂先生?……如果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在我们能做到的范围内——”
先出现的是一个讨厌的家伙的声音,位于冰点的平静。
“不……没有……”
紧接着的声音来自地上的男人,他的眼睛无力地睁着,属于生命的气息在缓慢而迅速地流失。
“保罗……在受到中也君的异能冲击时……我完全想起来了,亲友的……保罗的临终。”
不久前高傲俯视的法国男人倒在地面,试着撑起双手。他做不到。双手却无法承受身体重量,又再度没入自己流出的积血中。
于此同时,是他微弱的声音:
“是、背叛了……、他、在那个绝境……”乌发男人的眼中,闪烁着生命之灯将熄的光芒。“在离开途中、他……背叛了、我和祖国。于是打算杀我、从背后……。堪堪躲过攻击的我、和保罗展开了死战、而后我将他……将亲友、亲手……”
中原中也至今也没能理解这段话。
如果去问另一个在场的人,他应该更加清晰这段话的深层含义吧……可惜中原中也已经打定注意不再与那家伙产生任何的联系!
“中也、君……”弥留的青年仰面朝上,以近乎气音的声音说。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
中原中也听到梦境的自己问他。
他知道兰堂会说什么。
就在中原中也脑海里闪过那句话时,梦境里的兰堂也开口了。
他说:
“活下去。”
在梦境的另一个角落,同样站着另一名少年。
他看不见中原中也,中原中也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们只是同样将近乎凝固的目光投掷到梦境中央所发生的画面上。
为夺取异能力武器而来的法国谍报员对着有着人形并在世间生活了八年的少年轻喘着开口,用尽了生命最后的时间——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事到如今已经无法知晓了。”
准干部兰堂的声音微小得近乎难以听清,却清晰出现在梦境的两位主人耳边——
以如同喘息一般的声音,兰堂这么说道。“但是你……就算只是力量表面的装饰……你就是你。什么都、不会改变……毕竟所有人类、所有人生……都是脑与肉体、是包含这两样的物质世界的装饰……都不过是、那样美丽的装饰而已……”
这段话彻底吸引了太宰治的视线,他盯着梦境中央缓缓失去气息的准干部兰堂,忽然明白了白川泉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了解“剧本”。
不一样的。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一片澄澈,是一种终于透析了难题的目光。
凭借太宰治本人的临机应变能力,即便不太清楚当时情形,通过事后的结果,也能基本推断出发生了什么。
而只有这个、只有这段话……
它几乎为太宰治一直以来的追寻答案提供了方向的指引——
这就是他透过异能力看到的本该发生的场景吗?
果然……他很了解自己啊!太宰治微微笑了起来,连梦境都缠着绷带的少年清俊的面容上浮现的释然与兴趣。
“这样啊,这么一来连黑手党都成为不错的选择了呢。”
太宰治自语到,任由眼前从梦境抽离,再次回到黑沉的黑暗。
“喂,不好意思,森先生,没有打扰到你的夜生活吧?”
半夜三点,太宰治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给自己的监护人拨通了电话。
“……”森鸥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近乎沉重地开口,“太宰君,我才刚睡下半个小时。”
“哦哦,”太宰治漫不经心应着,“做首领还真是辛苦啊,森先生……”
森鸥外打断了太宰治的胡扯,“太宰君,给你三十秒的时间说清楚事情,下一次我会记得给手机添上黑名单的。”
“森先生的耐心真糟糕。”太宰治咕哝了一句,才言简意赅地开口:
“明天我要带人去找中也。”
“行。”森鸥外没有异议,只有一点……
半夜被吵醒的港口黑手党首领走到窗边,语气冰凉,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太宰君,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不知道电话另一头回复了什么,他揉了揉太阳穴,再次感到了自己的战略失误。
“林太郎,你明天打算猝死吗?”
女孩的尖声的呵斥让森鸥外苦笑了一下,对于坐在床上一脸睡意与恼怒的爱丽丝没有半分意外。
“好啦,爱丽丝。”森鸥外抱着爱丽丝,女孩柔软的身子给予了他些许慰藉。
“也许不久之后,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爱丽丝不耐烦地挣开了他的怀抱:“废物林太郎,自己没用还半夜打扰别人睡觉。”
“反正都是林太郎你辛苦,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不要再打扰我睡觉了!”
森鸥外看着怀里的小女孩气鼓鼓地缩回被子,垂下眼笑了笑,也回到了她身边。
“有什么能比我的小爱丽丝更重要呢?”他轻声自语。
金发女孩闭着眼恼怒地甩了他一个枕头。
“林太郎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