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乱步趴在桌子上摆弄着一颗棋子。
一颗黑色的车(rook)孤零零摔在他的手边。
“好吧,你或许需要一些答复。”彼得·温西说,“我们得面对一个问题,江户川先生,首先要承认的一点是,这是一种危险行为,你怎么确保自己的安全呢?”
“我在休假,身边没有安保人员,这是你知道的,即便——如果我还在工作中,那就不可能给你提供太多帮助了。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是考虑过这一点了吗?”
彼得·温西轻轻地开口。
“你倒是拒绝我嘛!”江户川乱步的回复理直气壮。
显然,这个拒绝与否的答案早已经落在心中。
“不,我不会。我只是希望……你能确切告诉我一些事儿,以及为什么,正如你所见,我很享受这个过程。”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帮忙,对吗?”
彼得·温西缓缓说。
江户川乱步顺手将手边的国际象棋丢进黑白格样式的盒子,挺身伸了个懒腰。
“这种事儿可说不准。名侦探大人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看在上帝的份上——”彼得·温西似乎有些烦恼,很快恢复了平常的脸色,“我知道你的脾气,江户川先生。”
彼得·温西盯着江户川乱步:“如果有一天你做得太过分了,我不会袖手旁观。”
“当然……不会~”江户川乱步托着下巴,表情中一点也看不见意外。
正如所言,没有任何提示,绿瞳眯起的年轻人也知道彼得·温西在说什么,甚至没有否认。
彼得·温西笑了笑,说:“一会儿午饭去餐厅吃,让我为你点餐吧。”
“可以哦。”江户川乱步无所谓般回答。
“还有,我让本特为你准备了新的衣物,你介意吗?”
彼得·温西说。
彼得·温西口中的“本特”是他的私人男仆,彼此有着比现代雇佣关系更为亲近紧密的契约。
欧洲发展到了这个世纪,在一些仍有着底蕴的古老贵族家庭中,这反而是常见的事儿。
——江户川乱步胡乱点点头,在日常生活方面,来自日本的年轻侦探向来是任由他人安排的那种人,从不自己操心。或许有些人很在意生活上被人指手画脚,从这方面来说,江户川乱步反而有着超出常人的宽容度量。
“都可以哦。”江户川乱步回答,“如果你实在愿意的话,能帮名侦探大人准备一身雨衣就好了!”
“对了,新衣服就不用特意制造穿过的痕迹啦,太麻烦~名侦探大人可没有温西你的习惯。”
江户川乱步语气嘟嘟囔囔,似乎说的并不是仅仅见过几面的人平日生活中的私密习惯。
“噢,当然。但是出门带着雨衣——”
彼得·温西不以为忤。
事实上,像是这样通过平时穿着的细节观察出一个人的习惯对彼得·温西来说同样不难,正如他看得出江户川乱步平时定然不是个擅长自我管理的人,日常生活上也受到了专人照顾。
……何况,这已经是彼得·温西和江户川乱步的第二次会面。对于一名并不蹩脚的侦探来说,用以把一个人的信息搜集起来建档立册的时间早已绰绰有余。
至于江户川乱步突然提起的“雨衣”……彼得·温西当不会质疑为什么不是“雨具”或是其他的东西,因为这并不是重点。
“我得说,西西里岛冬季的雨水不算多,”彼得·温西缓缓地开口,“意大利北部附近的阿尔卑斯山脉对此起了很大作用。”
“你难不成以为名侦探大人是道尔那样没有常识的家伙吗?”江户川乱步语气纳闷地嘀咕,“我当然知道了。何况再过段时间春天都要到了。”
“是的,我们过不久就要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了。”
“雨衣是以防万一啦,我还是挺喜欢现在这套衣服的。”江户川乱步解释。
“这套衣服打扮得的确不错,好吧,我是说,我也认为很适合你。”
彼得·温西从椅子上站起来,满怀关切地感慨:“我无意打探你的来意,江户川先生,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深感男人之间轻松的、不追根究底的交谈方式的不便,如果在这里的是一个女人,一定像是最杰出的情报员,把人们的家庭住址、成员关系、个人爱好、邻里关系、别人口中的为人风评……这些早就弄清楚了,都是有用的东西啊!”
“你该考虑结婚了。”江户川乱步漫不经心地说。
——距离产生美。
“再说了,我可不是名英国人!前提条件就错啦!”
“这正是我不结婚的理由。”彼得·温西弯下腰在黄木柜子里翻找了一阵,“真是非常幸运。”
回头对上江户川乱步好奇的目光,彼得·温西体贴地抬起手,好让绿眸年轻人看清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的琴谱,我想着该谈会儿钢琴了,但是在事情结束前,似乎还不是弹巴赫的时候。”